店大欺客就会饥饿营销。不到七点,等号的队伍都排到打烊边上了,经理祁瑞忙着张罗等位的茶点,一抬头望见来者何人,骇得差点把自己交待了。
一口一个“不得了”地喊,去迎二位爷,“今朝什么风啊,把您俩给刮来了。来吃饭?来私访?”
“就不能二者兼得?”周恪摘下外套递给他。看生意挺好,叫祁瑞先忙,别管他们。
“那我怎么敢的呀?”祁瑞忙找人把没开台的包厢收出来,备好热毛巾,沏好茶,要上等的碧螺春。
说完才瞧见周怿背后的施必齐。
没长开的五官和年纪。扎着两个哪吒丸子,眉眼怯懦又不失灵气。
祁瑞问少东家,“这谁家的?”
“偷来的,”周恪抢答了,还戏谑地嘘声,“记得保密。”
必齐闻言,冲他背影比射击手势,biubiubiu……没收手就被那人回头逮个现行,以为这下完蛋了,闭眼乖乖看打,结果他也只是一哂,就兀自走了。
佥丰楼上海区的管理实权如今在梁赛君手里,帮着盘盘账,协理下人力的用度。
祁瑞就是她从娘家接济来的。原则上说,周恪该喊他表侄。但某人从不认这层关系,还动辄找他茬,祁瑞每每在表叔处吃了瘪,都要找姨婆哭诉,可是梁赛君也没辙:我都得敬他三分,别说你了!
故而眼下,祁瑞是半点不敢怠慢,脑袋别在裤裆上的。
东角正厅里坐着几位住建局的主,原不该报到周恪这里,但祁瑞想想还是招了,周恪问,“哪几位?”
“刘主任牵头。坐半天了也不急着点菜,就光打牌。您看看要不过去打个招呼?”
是姓刘的就没事了。周恪把衬衫上的烟灰拂开,不可一世之貌,“这老东西好日子没几天了。”
就是个和珅跌倒嘉庆吃饱的大贪子而已。周恪也警醒祁瑞,以后这种人情少卖,等他们散了,找个由头把账全平了,没脑子啊,什么货色都结交!
祁瑞有点冤,我个打工的做不了主啊,还不都是姨婆的意思。
又问周恪,“您怎么晓得的?”说得好像住人家小金库里了。
原因也很简单,他这几日都跟在老头身边,上头什么风吹草动自有所耳闻。
一开口才想解释,看见对面的必齐,还是打住了,周恪单脚一踹祁瑞,让他滚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殊不知必齐早听懂了。她因为父亲的缘故,对这些特权阶层的深水总是过早地谙熟,隐约也能预判到,周恪嘴里那个姓刘的,不日,就会是第二个辜曼钧。
成螺的茶叶在水里载浮载沉。必齐嘴巴耷拉在杯口,可怜巴巴地把它压扁,好饿,她和怿哥哥小声说。
周恪却在烟雾里眯眼瞧她,“很丑。”说她这个动作。
“就做就做!”
周怿看着也好笑,这两抵天生相克,一见面就王不对王。他起身搛了两枚桂花糕,送到必齐碗里,“先垫垫肚子。”
“吃完就能吃正菜了嘛?”
“那估计还早吧……”
“那没意思,不吃了。我要攒肚子。”
必齐要怿哥哥把脖子上和人打球的哨绳解下来,太无聊了,两个人可以玩翻花绳。
周怿不会,必齐就手把手教他,翻来覆去也不过那么些花样,他还是记不住,必齐都急了,教好徒弟累死师傅啊!“你怎么比必昀还笨?”
必昀总是骂她蠢,其实自己半斤对八两,在小事上总是缺根筋。
不然手机里的恋爱短信也不会给先生看了去,必齐说来就义愤填膺,“他们根本没做什么,可先生还是怀疑了,也怀疑必昀最近成绩下滑和那个男生有直接关系。”
说罢,又不无双标地教育周怿,“你不许早恋!”
周怿都听傻了,“怎么轮到我就不许了呢?”
唔。必齐歪着头望天,溜溜的眼珠子一转,能想到的托词只有,“因为你太丑了,没有女孩子会喜欢你。”
“胡说,我哪里丑了?”
……
两个兔崽子跟对口相声一般,周恪额角发胀,赶紧催祁瑞把菜布了,吃完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岂料山珍海味一上桌,小的那个更不舍得走了。
平日为了学戏保持身材要各种忌口,她这个年纪承受了不该承的太多,一看见满眼珍馐,就饿牢里才放出来般地,大开荤戒,下场就是离开的时候,撑得肚子圆滚滚地,路都走不动。
撑得脑袋也稀里糊涂地,被周怿背上车后,就想睡觉。
周怿说,睡也好,省得等下车子动起来,你又要吐。
周恪沾了酒,只能找司机来开。才坐上副驾,如释重负地松松领带,他让司机先送他们回家,自己自有去处。
车子没开多远,左侧跌下个漆漆的脑袋。周恪忙不迭拿手接住了,再听她咕哝呓语:
妈妈,佩佩想你……
不等他回过神来,必齐呜哇一声,吐了他满手都是。
暴怒的人即刻搡开她的头,任由必齐撞在座椅上,撞醒自己眼冒金星。
而那人暴跳如雷,“施必齐,你给老子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