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这里,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表情看起来失望至极:“只可惜失败了,超级超级痛啊。”
听完他这一番表情夸张的自我称述,天海莉莉子轻点了下头,不徐不缓地说道:“那你还真是辛苦了。”
“唉?”太宰治侧头看了她一眼,双手插兜,懒懒散散地靠在了电梯壁上,脑袋后仰,过了许久,才轻声说道:“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评价呢。”
电梯里再一次陷入了沉默,这里仿佛一个被完全隔绝的空间,听不到一点声音,连彼此的呼吸都若有似无。
过了许久,身侧那个懒散得几乎要和地面保持水平的男人忽然站直了身子,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所以我找到了新的爱好,这位小姐,你有没有想过……”
他歪了歪脑袋,漂亮却薄情的唇线扬起一个非常温柔的弧度:“这场电梯事故,是我为了与你殉情而特意准备的呢?”
有一缕发丝从他的耳后逃逸出来,垂在脸侧,天花板上撒落下来的光被细碎的发丝打散,诡秘的氛围和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将周围的一切切割成了一副破碎的画,那双注视着天海莉莉子的眼睛里折射出幽微而曲折的交叠光影,让人忍不住深陷进去。
人总会被神秘所吸引,下意识地产生敬畏和恐惧。
“是吗?”那张一直波澜无惊的脸上出现了一点浅淡的笑容,她轻声反问了一句,随即缓缓地抬起了手,伸出了食指和中指,说道:“如果要死在电梯里,有两种方法。”
“第一,电梯升到顶层,随后极速下落,在重力加速度和惯性的作用下,我们两个人成为不受控制的自由落体物,五层楼高距离大概十五米,下降时间大约1.7秒。”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未必会立即死亡,于是在我们被外界发现之前,都有很大可能需要慢慢感知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死去,七窍流血、骨骼破碎、脾脏破裂。如果我们有幸在短时间内被人发现了,自然会得到医护人员全力的救治,为了保持脑部活力,我们会在有意识的状态下被切开后脑进行手术,与此同时……”她的手指从锁骨中央到小腹的位置画了一条直线:“从这里到这里,各个器官进行修补,如果有幸没能抢救回来,虽然死得毫无美感,至少并不会太痛苦。如果不幸成为了植物人,那么在漫长的意识之下,你会听到自己的骨骼一点点融合生长的声音,像是被成群结队的细小虫子集体侵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让别人帮你结束这一切。”
“第二种,”她放下了一根手指:“在短暂的下落过程中,发生神经性休克,也就是说,活活被吓死,在这种情况下,你的恐惧刺激已经达到了大脑不得不关闭你的身体机能来保护你的程度,但是与此同时你的痛苦已经到达了人生巅峰值。”
“所以,这两种方法都毫无可行性。”她的声音仿佛具有某种蛊惑性,像是一条抽枝发芽的蔷薇藤蔓,将人温柔地包裹在其中,开出的花散发出迷人的香气,花朵之下却隐藏着尖锐的刺——
“因为,你怕疼。”
伴随着她盖棺论定一般的话语,电梯顶部的灯光短路一般闪烁了两下,细微的电流声仿佛某种不详的预兆,晦暗不明的光影在彼此之间的眼眸中闪烁,无法看清真实的情绪。
黑暗倏然降临。
电梯厢再次猝不及防地晃动了起来,站姿本来就松松垮垮的太宰治身体骤然前倾,他下意识地抬手撑住了墙壁避免撞上,形成了一个狭小的包围之势。
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在一瞬间入侵、扩散,取而代之地将她环绕在其中,有一种透明的冰霜感将她隔绝在了微妙的距离之内,干燥的雪松香气,沉淀下来的玫瑰若有似无。
他微微低下头去,看到那双毫不避讳与自己四目相对的眼睛出现了一瞬间的错愕,深色的瞳孔略微放大,两人的鼻尖只剩下几不可见的距离。
太宰治清浅的呼吸含着热气,轻轻吹拂在她的脸颊上,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他能够清楚明晰地听到天海莉莉子略微加速的心跳。
离得这样近才能发现,她的唇角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如同有人轻轻踩在了碎冰之上,刹那间冰原四分五裂。
伴随着链条和齿轮的声音,电梯缓缓上升。
两个人维持着这个动作,伴随着“叮”的一声细响,电梯到站。
电梯门缓缓打开,太宰治撑在电梯壁上的手轻轻用力,整个人便轻盈地后退了一部,将她从那片雪原之中解放了出来。
“不错嘛。”他依然是那个站不直的姿势。
随后便双手插兜朝外走,脚步之中有一种特有的节奏,在即将跨出电梯门的那一刻,他象征性地略微侧头斜睨了她一眼,寡冷的桃花眼略微上挑,嘴角是戏谑的弧度,却未曾将她真的看入眼底,流露出了一点对众生皆漠然的本来面貌。他的声音很轻,却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她的耳中——
“欢迎加入武装侦探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