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给,衣服。”
颜战将晾干的衣帽递给他。
萧惩穿过,正要戴上帷帽,这时院中忽然传来一阵窸窣轻响,像是有人闯入。
玄澈喝道:“谁在外面!”
对方受到惊吓,知已被发现,立马夺门而出。
萧惩把帽子朝头上一扣,追了出去。
其他三人自动跟上。
到了院子里已经看不到人影,只有被雨打湿的泥地上印着一串脚印儿。
小小的,像是女子的绣花鞋。
萧惩俯身沾了点儿泥土,用指尖捻了捻搁在鼻端轻嗅,眉头微皱:
“好重的鬼气。”
“鬼气?”
玄澈瞥他一眼,道:“确定不是你自己身上的?”
萧惩:“…………”
接过小孩儿递来的帕子擦净手,说:“斯文哪,我自己的鬼气和旁人的鬼气,我还是能分得清的。”
鹤翎在一旁笑。想——
若是朝歌君在,定会回敬他一句:“傻大个儿,真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傻吗?”
萧惩敛了神色,目视脚印延伸的方向,有点儿无奈,说:
“追吧。”
.
虽然逃走,但并非完全无迹可寻。
据萧惩判断,这只女鬼至少死了两千年以上。
四人沿着脚印一路追出柳树林,翻过折柳山,跟到了海边。
彼时,雨还未停,海雾正浓。
不同寻常的是,这雾浓如墨染,使整个天空都暗了下来。
海面波涛汹涌,幽深诡谲,透着能淹没一切的绝望。
女鬼的脚印到海边就消失了。
而雾中,慢慢浮现出一座半透明的拱桥。
闪耀着晶莹透彻的斑斓光晕,如梦似幻,桥身极长,连通着北海两岸。
桥上的人同样是半透明的,但衣服似乎又带着淡淡的颜色,看身形和衣着,男女老幼都有,画面清晰,但隔得太远,看不清脸。
若仔细听,还能听到从桥上传来的细细低语:
“快看,那里有只红珊瑚,真漂亮啊!”
“娘亲娘亲!刚刚游过去好大一条鱼!”
场面算不上恐怖,甚至桥上情侣相拥母慈子孝,画面看起来还有些温馨。然而——
如果联想到北海根本是没有桥的,此情此景,就显得有点儿诡异了。
玄澈挠挠发麻的头皮,道:“这怎么回事儿?”
鹤翎不确定道:“是海市吗?”
萧惩缓缓说:“你们还记不记得镇海石上的字?上面记载着,两千多年前,北海曾有过一道水下长廊。”
鹤翎想起什么,道:“你是想说……这座桥,就是水下长廊?”
萧惩问:“像不像?”
“是有点儿。”
鹤翎点头,但很快就又质疑:“可桥不是断了么?”
“这不是……”
萧惩刚一开口,身后忽然有道声音抢过他的话,说:
“这不是真实的桥。
“而是桥上有太多人死于非命,冤魂不散,寄托在断桥上,最终与桥一起化成了鬼。”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萧惩笑着转身,谁知竟看到瞎半仙不知何时又去而复返,不由一愣:
“嗯,你们祖孙怎么又回来了?”
“差点儿就又让你蒙混过去了!”
瞎半仙刚刚一直盯着他的后脑勺儿似笑非笑,现在,则把手中的招子猛地往地上一捣,暴喝一声:
“我追了你八百年,可是整整八百年啊萧厄!你以为你戴着帽子我就认不出来了吗?这就是你的声音,少狡辩!”
“那个、那个……”
萧惩笑得尴尴尬尬,退后两步,转身拔腿就跑。
“站住!看你今天往哪儿跑!”
瞎半仙单手抱起小女孩,夺命狂追。
萧惩纵身一跃,跳往深海,同时喊:“小战!”
早在萧惩转身时,颜战已将花颜召出,看似随意的虚画两笔。
而随着他的动作,柔韧的笔锋下逐渐浮起点点银光,光点又迅速聚拢成一副朦胧的图案。
萧惩话音刚落,少年就将图画轻轻往海面一推!
瞬间,一艘似银非银的古堡巨轮赫然出现在海岸!
一幢幢小楼,尖尖的楼顶。
圆圆的窗口,窗子里仿佛住着高贵的王子或者公主。
窗台上摆放着的几盆曼陀罗花,烂漫如火,是这古堡上唯一一抹鲜艳的颜色。
而萧惩这一跳,就跳到了船上。
颜战跟着上船,鹤、玄二人见此,忙也跳上了甲板。
在一阵哗哗的划水声中,古堡载着萧惩他们缓缓驶离海岸。
瞎半仙没来及上船,气得在岸上跳脚。
萧惩趴在船舷笑着对他挥手,说:“有缘再会啦,我的老朋友——!”
.
前方,海更深,雾更浓。
古堡如幽灵般钻进雾中,彻底从瞎半仙的视线中消失。
玄澈问:“这瞎子怎么一会儿一变,小西风,你是怎么惹上这个老东西的?”
萧惩叉着腿坐在甲板上喘粗气,刚刚跑太快,得让他先缓一缓,才道:
“他抓鬼,我是鬼,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吗?”
“…………”
任叶斯文脑子不好使,也觉得不大像,萧惩似乎没说实话。
但对方显然没有认真回答的意思,问了也是白问。
“所以……”
望着离岸越来越远,鹤翎问:“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
“这个……”
去哪儿萧惩一时还真没想好,于是转头去看小孩儿。
船是他画的,也是他开的,去哪儿这个问题,他应该最有发言权。
然而,颜战只对他弯了弯嘴角。
还没等回答,众人忽然惊悚地发现这艘古堡巨轮竟然在不断地往下沉。
而且越沉越深,越沉越深。
直到海水完全没过船舷,涌上甲板,船被海浪打翻往深海坠去,萧惩道:
“小鬼!你不是说你画的东西不怕水吗?”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非洲染子无疑#、#九冥#、#有情飲水飽開車不上道#、#雪寄馀生#小天使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