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谷”,谷如其名。
五花马,千金裘,宝珠滚地,华彩当街,玉樽美?酒,冷月如钩,确是?一片富庶宝地,欢乐海洋。
萧惩一行?自五道口入谷,之后丝毫没再受到任何阻挡,一路高歌猛进,长驱直入,很快便来到了谷中最繁华的地段儿?,四象山弑神?城。
金色的灯笼长空高悬,五光十色的明灯点缀山峦。
沿途而来,每隔一步就有一棵缀满珠宝的金花银树,树下里三?层外三?层地拥堵着争抢采摘的人群;每隔两步就有一辆金堆玉砌的宝马香车,一个浑身肥腻的财主躺在满车的金银珠宝中从长街飞驰而过;每隔三?步就有一间昼夜长明的逍遥赌坊,赌鬼们贪婪的双眼中冒着绿光在赌桌上一掷千金;每隔四步就有一家红尘依旧的温柔异乡,多情嫖客与无情戏子耳鬓厮磨醉生梦死?……
丝竹声、吟唱声、车马声、喘息声、抢夺声、痛哭声、狂笑声……
声声入耳,密不入风,堆砌编织成?了欢乐谷辉煌又?糜乱的繁华景象。
朝歌高傲地一如既往,翘着鼻尖不无鄙夷地望着四周的醉鬼、赌鬼、色鬼,说:“若还在以前,像欢乐谷这种淫|乱的地方,该是?你的最爱。”
他们正站在一家装潢豪华的赌坊前。
萧惩抄着手笑了声,说:“莫说以前,就算是?现在,我?依旧喜欢。”
“……”
“金钱、权势、美?色,想要的谷中都应有尽有,谁不喜欢?谁不喜欢谁是?傻缺!”
不等朝歌再说,一名路人走来接了话茬儿?,他在萧惩身边稍息片刻,抬头望了眼赌坊明晃晃的金字招牌,就一头扎进赌坊里去了。朝歌瞥了那人一眼,充满了当年对萧惩的鄙视。
八千年前还是?少年时,除了太极观,萧惩最常出入的地方就是?赌坊,不赌上个三?天三?夜尽兴而归,就绝不出来。
不过如今,萧惩虽然嘴上说着“喜欢”,脚下却没有过多留恋,敛了目光,转身平静地对二人说:
“走吧,再到别处看看。”
朝歌拉了他一下,有些怀疑地说:“还看?萧厄你真以为我?们仨来欢乐谷是?来逛街的吗?你难道不觉得我?们进来的太简单随意了吗?简直是?畅通无阻。”
萧惩笑:“畅通无阻难道不好?”
玄澈皱着眉头,百思不得解的模样,附和?道:“确实古怪。那几个石头怪每一个都比山还高,看着挺唬人的,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就放我?们进谷?怎么想怎么觉得蹊跷,其中肯定有诈。”玄澈分析地头头是?道,末了,盯着萧惩道:“萧狗,你说他们该不会是?串通好了的,故意放我?们进来,给我?们来个‘关门打狗’吧?”
“嗯?打狗?”
萧惩一挑眉毛,飞起一脚踹上玄澈屁股,道:“我?让你打狗!老子先打你再说!”
玄澈闪身去躲,捂着屁股在马路上飞跑,一边逃一边回头指着萧惩说:“注意啊注意啊,小西风你要注意形象啊!别你家里那位不在你就动粗啊,还是?说你到嘴的鸭子飞了想要拿我?撒气?!”
“撒你个球啊我?撒气!”
萧惩骂道,捞起路边摊上一颗比西瓜还大的夜明珠就对着玄澈的脑袋砸了过去。只听“咚”一声,正中红心,砸的玄澈“嗷呜”一声就摔了个大马趴,疼得鼻涕眼泪全流出来了,捶着地板骂骂咧咧。
“萧狗,我?艹!怪不得颜战那小子把你给甩了,活该啊你!”
欢乐谷头一次不是?因为抢钱而打架,惹来无数人的围观,盯着萧惩看,指指点点:“啊,原来他是?被人给甩了,怪不得啊怪不得,怪不得脾气那么大。”
萧惩望望天,一脸的事不关己何其无辜,道:“他们说谁呢?”
朝歌说:“不知道,别管那大傻子,咱们走。”
萧惩点头。
摊主一看,立马拉住萧惩,说:“夜明珠都让您给砸坏了,您还没赔钱呢!”
萧惩摊手:“我?没钱。”
摊主看看朝歌。
“你别看我?,我?也?没钱。”朝歌说,指指还在远处趴着的玄澈,说:“找他要去!”
于是?摊主便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去找玄澈要账去了,玄澈一看两人要撇下他不管,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道:“别走啊,等等我?!”
“唉唉唉,大爷,钱,赔钱!”
玄澈着急追人,摊主拦着不让他追,玄澈往东他便往东,玄澈往西他便也?往西,两人跟打太极似的争了半天,直到快要看不到萧惩二人的背影,玄澈才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扔下一袋银币,道:
“拿去!”
摊主接过布袋,掂了掂,说:“还不够呢。”
玄澈咆哮:“滚!!!”
好嘛!这一声如同雷震,吓得那摊主脖子一缩躲进摊位下面再不敢出来了,围观群众捂嘴偷笑,玄澈气鼓鼓地瞪他们一眼,说:“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说着说着,突然一股委屈涌上心来。
捡起他一米八的大砍刀抗在肩上,他一边去追萧惩一边默默念叨:“什么啊,就知道欺负我?,从小到大都是?这副德行?。谁对你好你就对谁凶,对我?是?,对姓颜的那小瞎子也?是?,说到底还不是?个窝里横!而那些真正欺负了你的人,也?没见你找他们算过几次账!”
玄澈是?越思想越委屈,不禁红了眼眶来了个猛汉落泪。
不过仅有一滴。
但即便是?仅有一滴,于他这个糙莽大汉来说也?已经实属不易了,毕竟在八千年来骂萧惩最多的人里,他排第二,没有人敢排第一。
抬袖子抹了抹眼角,他就又?还是?他了,“哼!萧狗!”
一路骂骂咧咧地追到了长街尽头,不见萧惩朝歌二人的身影,便寻思:这两个不仗义的,难道真的丢下他,跑了?
“嘿!发什么愣呢!”
正往路上张望,冷不丁被从侧面飞来的半截儿?筷子给砸了脚背,玄澈一愣,悬着的心算是?落了地,转头道:“萧狗,你他妈是?砸我?砸上瘾了吧!”
这会儿?萧惩正跟朝歌两个坐在一家茶棚里,点了五六个小菜,十分惬意地喝茶吃酒呢。
萧惩手里的筷子只剩一根儿?了,一看就知道是?他砸的,还笑眯眯地说:“走了快一天了,不饿吗,还不过来吃饭。”
玄澈眼珠一转,观察了下环境——
这间茶馆不算华贵,跟谷中的金碧辉煌比起来,灰扑扑的它甚至连普通都算不上,只能称之为寒酸。茶博士也?上了年纪,窝在茶炉后面有一把没一把地往炉膛里填着柴,花白?的头发枯朽的皮肤,唯一能让人联想到的词就是?风烛残年。然而,这里是?两条繁华街道的交叉口,视野独到,横观纵揽,消息四通八达,而且抬头就是?金光灿灿的四象山。
四象山犹如被刀劈斧刻,规规整整地形成?一个五面体。
一面接地,另外四面则各刻有一尊神?像。不过,从茶棚这个视角只能看到山的侧面,也?就是?其中的两尊神?像。那神?像也?是?金光灿灿,硕大无比,高耸入云,简直比两仪殿中的二位还要气派。
山下,甚至路上,密密麻麻如蝼蚁大军一般跪满了朝圣的信徒。
那两尊神?像穿金衣,披金甲,目光低垂,俯瞰终生。
“你俩倒是?很会找地方啊。”
玄澈说,入座时目光也?没离开四象山,道:“实话说,四象山建造的还真是?气派,要是?帝君他老人家看到有人比他还会拿腔,鼻子估计都能气……歪?”
突然地,他嘀咕了一声。
朝歌:“你怪叫什么?”
玄澈抓抓后脑勺:“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我?好像看到左边那个神?像眨了下眼睛。”
萧惩往山上瞥了一眼。
朝歌说:“肯定是?你眼花,神?像是?死?的,怎么可能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