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他的世界里只有阿姐和娘亲。
父亲对他而言,更像是一个符号,更何况这个父亲根本不在乎他死活。
父亲的眼里也只有他的阿姐,听娘亲说,因为阿姐长得越来越像大娘——父亲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
尽管知道父亲不喜欢自己,但为了让娘亲放心,他还是试着去争取父亲的关注,希望父亲能记起他和他的娘亲。
然而事与愿违。
圣教不同情弱者,若不是他的阿姐,他和娘亲不可能在这里活下去。
阿姐照顾着他病弱的娘亲,也照顾着他,还时常安慰他,说父亲其实是在意他的。
他的阿姐什么都好就是不擅长说谎。
不过他不会拆穿她,他喜欢阿姐的一切包括她偶尔善意的谎言,喜欢阿姐安慰他时抚摸他头发的手;喜欢阿姐和他坐在高高的屋顶上眺望大漠的落日;喜欢阿姐轻拍着被子哄他进入梦乡。
娘亲病逝后,阿姐就是他的全部了。
一天,他从花圃回来,经过长廊时听见了两名教众的闲聊。
“教主有意把位子传给若兰小姐,毕竟若兰小姐极具天赋又招教主疼爱。”
“等若兰小姐成了教主,各部落献上的就不是美人而是面首了。”
面首?
洒着夕阳余晖的长廊拐角,站在这片阴影中的他攥紧了手里的花,那是他刚摘下来准备送给阿姐的。
虽然他不懂面首的意思,但直觉告诉他那不是什么好事。
“阿姐,你以后会有面首吗?”
憋了几天,郁郁寡欢了几天,旁敲侧击从教众那里得知面首是什么意思的他终于忍不住地问她。
“你在胡说什么?”她双颊一红,“是不是又有人教你奇怪的东西了?”
见他不回答,她就当默认了:“我等下就去找他们,看他们谁还敢教你一些有的没的!”
“阿姐。”他拽住她的衣角,执着地渴望清楚她的答案,“你会有面首吗?”
“当然不会。”她一边摇头一边摘了花丛里的一朵小花递给他,小花园里此刻只坐着她和他。
“花园里的花儿再多再美,我也只会摘下其中一朵。”她微笑地看着他说。
那时候他很想问她,他是不是她唯一的花。
但他什么也没问。
仿佛觉察出他心事重重,她伸手摸了摸他额角垂落的发:“你比花更重要。”
在他因她的话燃起火苗之际,她的下一句话犹如冷水浇灭了他不切实际的奢望。
“你永远都是我弟弟。”
他低下了头,掩去眸底幽暗的潋光。
她不知道,他不要这个永远。
第一个看出他这念头的不是别人,居然是那个始终对他冷淡的父亲。
席无天走进阿姐房间,看见躺在软榻上的他与阿姐,眼神惊讶之余又多了一丝玩味。
隔日,席无天就第一次主动召见了他。
“你想要你阿姐么?”他一进来,便听见席无天开门见山地问,“想她一直陪着你么?”
他迟疑地点了点头,因为他不清楚席无天的目的。
“不愧是我的儿子。”席无天破天荒地朝他露出笑容,“好,我满足你。等你过了成年礼,我就主持你和她大婚。”
席无天的保证令他既意外又欣喜。他竟然能够和阿姐成婚?他不是在发梦吧?若不是席无天还在,那时的他真想捏捏自己的脸。也许父亲心里是有他的。年幼的他天真地想。
可没过多久席无天就死了,死在了那个叫叶霜寒的男人剑下。
叶霜寒,作为当时武林盟主,率领各大门派攻打圣教,最终赢得了胜利。
望见席无天死的那一刻,他心情很复杂,既有梦碎的难过,亦有一种本能的警惕。
他警惕叶霜寒。
这个男人看阿姐的目光,就像他和席无天看阿姐的一样。
他会夺走阿姐吗?
不,他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阿姐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他冲动之下冲向叶霜寒,假使叶霜寒杀了他,阿姐一定更恨叶霜寒,她就不可能和叶霜寒走!
他绝不放走阿姐!
“阿姐我要复仇。”
假若复仇这件事能将他与阿姐绑在一块儿,或许比成婚来得还紧密。
“席若离你和你爹还真是一脉同出。”
浮云阁里,白发老人头也不抬地冷笑道。
“……”他没否认这一点。
“当初你爹看上了席若兰的娘,不顾她已有婚约在身这件事,强行将她掳走。”白发老人将棋子“啪”地丢回棋盒,“若不是席无天一意孤行,兰姑娘不会死,叶霜寒也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