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月后孩子出生,她甚至来不及看清那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就被抱走了。
她一个人浑浑噩噩地躺在破旧肮脏的房子里,每天来的男人都不一样,但在她眼里都一样的面目可憎。
没多久她又怀孕了。
夏映真一生生下将近三十个孩子,一直到她四十八岁,失去生育能力才被允许走出那个关了她整整三十年的小黑屋。
永安村已经不是原来的永安村。
村里的男人侮辱她,女人嫉妒诋毁她,她生下的孩子有一小半已经长大成人,他们和村里的其他人结婚生子,对她的态度也和那些人一般无二。
在他们眼里,夏映真代表着屈辱,让他们抬不起头。
村里的人口越来越多。
某天有户人家的女人生了个浑身雪白的男婴,所有人都被吓到了,以为是不祥的怪物,连夜把他扔到山里自生自灭。
夏映真捡到了他。
这女人的后半辈子像块被人随意丢弃的抹布,她自己大概也想找个地方彻底解脱,巧的是那天她碰到了还在襁褓里的白毛怪。
她一点不怕他,反而眼里还有他看不懂的怜惜和愧疚,她艰难地将他抚养长大,取名叫夏礼年。
两个人像祖母和孙儿一样避开永安村的村民,生活在大山里。
然而上天对他们实在不公,那天顽皮的小白毛偷跑出去,见到村里的小孩在路口玩耍,出于好奇走了过去。
接着大人们都出来了,他们拿着扁担,锄头,菜刀一路追着他跑进大山。
小白毛一头撞进正四处寻他的夏映真怀里,那些凶器全落在女人身上,直到她奄奄一息村民才吐着唾沫,骂骂咧咧地离去。
夏映真知道自己活不了了。
那天晚上等小白毛睡熟了,她一瘸一拐地进了西山坳,在永安村最神圣的水葬湖边坐了一夜。
离山坳最近的几户人家半夜被女人凄厉的哭声惊醒,毛骨悚然得再也睡不着。
有早起的村民看到夏映真天亮的时候投湖自尽了,他们都说亲耳听到她临死前诅咒了全村的人,自食恶果,不得好死。
都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但永安村的人亏心事做了,鬼敲门自然也是怕的。
夏映真的诅咒让他们惶惶不安,总觉得灾厄很快就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果然没几年,村里出生的孩子缺胳臂少腿,先天聋哑的情况越来越多。
大家都说这是夏映真的诅咒应验了,每个人都害怕极了,渐渐的,连水葬湖也没人敢去了。
夏礼年讲述的故事让黎青心神受到极大的震动,他从不知道一个女人的一生可以如此悲惨。
就像他曾猜测永安村的遗传病可能是近亲结婚所致,却没料到这个村子有一半人的身体里都流着夏映真的血。
黎青看了眼运动手环,表盘上获得学分一栏依旧是未知。
他们已经从夏礼年的嘴里得知三十年前夏映真死去的真相,但学习任务却好像没有完成,难道这白化病人在说谎?
黎青作为体育老师,考教资的时候也是学过心理学的,夏礼年在讲述当年那些事的时候,眼里的愤怒和悲伤根本做不了假,所以他的话应该可信。
还是说他们其实已经解开了永安村的秘密,但要等到后天早上六点,中巴车司机按约来接,才能离开这儿回到原来的世界?
黎青看了眼陆燃,对方神情比他还要凝重:“其实还有种可能,永安村的秘密并不是夏映真的遭遇……”
“啊!!!!!别过来,都别过来,你这个肮脏下作的女人,死都死了还不安分,啊,好疼,好疼!”
惊恐的尖叫划破夜空,黎青与陆燃对视一眼,立刻打开门往声音来源处跑去。
他们在小萝奶奶的屋外停下脚步。
房门紧闭,门缝底下透出来的光晦暗不明,窗户里乌蒙蒙一片,似乎有什么东西覆盖在玻璃上,看不到里面的景象。
小萝的父母此刻听到动静也匆忙赶了过来,大力拍门,但小萝奶奶依旧只是不住哀嚎,仿佛极其痛苦。
小萝的母亲赶忙掏出备用钥匙,房间门一打开,无数乌黑的虫子汹涌而出,所有人立刻躲避,待虫潮过去,黎青看向屋内。
小萝奶奶瘫坐在地上,整个人裹在厚厚的被褥里,抖得跟筛糠一样。
这么多“人面虫”居然没把老婆子吃光!
黎青对这个虐待小忠,仇视夏映真的老太太一点好感也无。
“阿妈!”村长走过去想把她搀扶起来,谁知被老婆子一把挥开。
“滚,别碰我,都是一路货色,都不是好东西!”
村长伸出手僵在原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阿妈,你别这么说,阿鑫也是好意……”小萝的母亲嗫嚅着替自己丈夫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