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沉重让她忍不住想拉他一把的脚步是发生在看桑柔之后。
老师啊。
什么时候?苏家长女才能让犹他家长子两只脚腕也绑上五公斤的沙袋。
管家上前,在犹他颂香以手势示意下,低头跟在后面。
见到她时,犹他颂香表情略微滞了一下,想必,他又忘了今天是她住何塞路一号的日子,忘了他承诺六点回来。
他触了触她脸颊,说:“本来可以六点回家,后来发生了点事情。”
“发生什么事情?”问。
“苏深雪,我很不喜欢你咄咄逼人的语气。”犹他颂香皱起了眉头。
她语气咄咄逼人了?也许吧,她可是等了他好几个小时。
好吧,那她什么也不问,这个人似乎不需要她表达关怀,对了,她还没吃晚餐呢,她这个念头刚触及。
“咕——”一声。
没错,即使是女王肚子也会闹革命,苏深雪抹了抹脸,在这样安静的氛围里,这尴尬的一声犹他颂香不听到都难。
“还没用晚餐?”
没应答。
没应答应该归咎于她现在肚子饿,没力气。
苏深雪认为自己应该去厨房找点吃的,犹他颂香拉住了她:“又生气了?”
他采用的地是“又”,这个“又”很容易诱导旁人“首相夫人一定经常生气”。
事实上,总是在生气地恰恰是首相先生。
首相先生脾气坏,脾气坏野蛮还及其自私,眼里只有自己,从不为他人着想。
关于首相先生的缺点她十分钟可以举例出一百个来,问这样的人首相夫人怎么不甩掉,她也想啊,但缺点一大箩筐的首相先生却有一样致命的:脸蛋漂亮。
她都是看在他脸蛋漂亮才忍他的。
你看,多简单的道理。
这次,她又要看在他脸蛋漂亮的份上原谅他,虽然,他刚刚用地是“又”但还是可以从其语气中窥见几丝紧张,大约是因她肚子闹革命导致于他良心发现:这女人是怎么当上女王的,肚子饿干嘛不吃饭。
问题是,她在等他期间,都把自己肚子饿这事给忘了。
老师,这就是你那不争气的学生。
肚子第二次闹起了革命。
“苏深雪!”犹他颂香的语气多多少少有点气急败坏的意思,“你是怎么当上女王的?你不认识去餐厅的路吗?”
老师,看看,我把这个男人琢磨得还可以吧?
抿嘴,假意挣扎。
犹他颂香更紧抓住她的手,说:“我陪你吃晚餐。”
这就是苏深雪讨厌犹他颂香的地方,很明显,他也没吃晚餐,他不说“我们一起吃晚餐”而是说“我陪你吃晚餐”,女人们总是会被这样的小细节所打动。
松开抿着的嘴角。
用完晚餐,犹他颂香主动拉着苏深雪的手,说要陪首相夫人散步。
庭院小径,他说今天下班去外宾寓所见桑柔,以戈兰首相的身份,也以桑柔哥哥友人的身份。
桑柔尊称他为首相先生,和他表达诚挚感谢,并允诺这份谢意会延续到她离开人世的那天。
多会讲话的女孩啊,颂香,你还相信她是一个“小家伙”吗?
老师,也许你会问,让他一直当她是小家伙不是更安全。
不,老师,“小家伙”总会长大,大到某一天把你吓了一跳,比如“我带回来的那个小家伙怎么一下子长这么大,大得像大姑娘了?”于是,你开始观察她,带着一种奇妙而崭新的心境,岁月所衍生所沉淀的、像泛黄胶卷,逐渐,你看她的眼神变得柔和亲爱“我带回来的小家伙长大了。”
“我带回来的小家伙长大了”,老师,这种情感好比根基和土壤的关系,很危险。
老师,我至今心里还在惦记着小时候带回来偷偷藏在衣柜里的流浪狗,很小很小的一只,毛发是黄色的。
所以,我宁愿那小家伙一开始就以大姑娘的形式出现在他面前。
六点,犹他颂香和桑柔提出告别,下楼梯时,他听到“砰”的一声,联想到他提出告别时桑柔脸色不对劲,折回房间,女孩卷缩在地板上浑身抽搐,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她那个样子,第一次是在安卡拉酒店。
什么都给这两人赶巧了,苏深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处于药瘾发作的桑柔,见到他折回时一副见到鬼的样子,拼命让他走,一个劲儿让他走,哭着喊着让他走。
说到这里,犹他颂香表达出自己的不理解之处。
“这非常奇怪,这个时候出现一个人,她不是应该想,她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吗?”
不,颂香,这一点也不奇怪。
她不想让他看到她那样子,她渴望给他留下美好的感觉,这些小心思于女性而言一点就通,但对于男性而言,怕是一辈子都琢磨不出答案。
后来,桑柔失去意识,犹他颂香打电话让医生过来。
医生给桑柔打了安定剂,九点半左右时间,犹他颂香离开招待寓所。
犹他颂香接受,原本他可以更早离开,可之前桑柔一直抓住他衣袖。
一个被打了安定剂的人力气能有多大,是被抓住衣袖的人不忍心离开吧?
停在那盏路灯下。
“这期间,你忘了我在等你一起吃晚餐事情?忘了,你答应过我会在六点回来?”她问他。
犹他颂香似乎被她这个问题给问住了。
似乎,此刻,他才想起“没有拿开桑柔拉住他衣袖的手”和“苏深雪在等着他一起用晚餐”会形成冲突。
必要时,犹他家长子花言巧语溜得很。
他把她紧紧揽于怀中,唤着她名字“深雪,深雪。”“犹他颂香的妻子叫苏深雪,深深深的深,雪雪白的雪,我没忘。”
苏深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还有吗?”
“还有?”
是啊,还有,还有吗?混蛋。
还有什么甜言蜜语可以带走她此时此刻的酸涩苦楚失落,因为……因为这人可是犹他颂香,即使你给他一百种情感也休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丝一毫回报,甚至于连偶尔心血来潮的怜悯在他的精神世界里,也是对你的一种天大恩赐。“苏深雪,我等了你五分钟。”他会和她说,这五分钟,需要苏家长女奉献一整个世界。
就是这样一个极度自私自负的人,却会不忍心拿开一直抓住他衣袖的手。
“还有……”犹他颂香深情款款,“还有,苏深雪是犹他颂香的舒适区,永远的舒适区。”
以前是舒适区,现在是永远的舒适区。
笑了笑。
苏深雪一直都知道,犹他颂香从来就不迷信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