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的气氛有些沉闷,长宣帝眉头紧拧,一双浑浊的眼睛好像毒蛇一样死死盯着跪在殿上的朝臣。
刚刚还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人此时大气不敢喘一声。
“这小小一个副参将的职位,怎么就值得朕的两位朝堂重臣如此你争我抢?”
长宣帝的声音不大,还透着一股诡异的愉悦和好奇。
“老臣,老臣只是想为皇上分忧。”其中一人忙开口,忍不住身子抖得如筛糠。
另一人刚想开口,长宣帝笑道:“不知冯爱卿可也是想为朕分忧?”
“臣不敢,还请皇上明鉴。”冯大人重重叩首,虚汗直冒。
“哼,手倒是伸得够长。”长宣帝冷哼,转眼扫过立在殿上的太子和三皇子,“不该操心的事,还是少操心的好。”
众人闻言心里一惊,有种说的就是自己的错觉。
长宣帝即便有心放权,恐怕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太子操之过急了。
至于三皇子,能不能看清局势搏过太子,恐怕谁也不知道。
迟澈下了早朝没去衙门,抬头望了望天色,直接回了府。
门前的马车已经停了许久,锄禾等在车边,远远看见自家公子便道:“公子,小的都准备好了。”
“走吧。”迟澈不多言,率先上了马车。
“小阿元也不知道有没有长高?”锄禾倒是高兴,已经不少日子没见到那个小和尚了,倒还真有几分想的紧了。
迟澈不语,他今日是打着替迟夫人祈福的幌子上山求佛,行迹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马车行驶的飞快,不一会儿便出了城门。
然而待他刚刚出城,就有一个小厮麻溜的回府去通报消息。
此时宋归安正在院中练剑,慢慢晃动着手中的剑,扬眉道:“带着小厮出了城?”
“回王爷,是的。迟公子身边的锄禾手里还提了个篮子。”
点了点头,脸上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笑,道:“来人,备车,去金光寺。”
迟澈和锄禾坐在马车里,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行踪被人知晓了,只想着待会儿经过前殿简单添个香油就直接去后山看小阿元。
马车行至山脚下就停了下来,如今虽不是什么初一十五的日子,但这上山的人倒也不少。金光寺是京中最富盛名的大佛寺,在城外十里处,香火鼎盛,景色秀美,一年四季来往之人络绎不绝。
其实十年前并不是这般光景,十年间他眼看着金光寺变得人来人往,再不复当年的模样,恍如隔世一般。大殿上那尊金身佛像,庄严的屹立,怜悯着世人,普渡着众生。
那年王妃难产,临终拼死生下孩子,却一意孤行地交到他的手上,当时的京城四面楚歌,是敌是友根本无暇分辨。迟澈一把火烧了当时的明怀王府,偷偷抱着孩子出城,交到了金光寺当时的主持空真手里。
大火烧了一夜,明怀王府几乎一夕间被夷为平地,明怀王妃被扒出来时已经只剩下烧的漆黑的一具尸体,小公子也难逃这场大火,尸骨无存。
皇上震怒,大理寺和刑部彻查明怀王府纵火一事。可却最终只是个意外收场。
一个月后,宋昶重伤回京,京城的天,已经变了。
他虔诚地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闭着眼。脑中是过往画面一帧帧划过,佛祖慈悲,看看这人世间的光怪陆离,洗涤这世间数不尽的冤魂,还往后一片清明吧。
缓缓睁开眼,身边传来一句话,让迟澈有几分惊讶:“阿澈,你许了什么愿。”
“王爷似乎来得有些巧。”迟澈语气不善,他不相信是单纯的巧合,上山之事本就有意隐秘几分才特意下了早朝直接过来。
宋昶倒是手脚够快,恐怕一直在盯着他才是。
心中欢喜,面上便毫不掩饰的表露出来:“阿澈实在聪明。”
“谢王爷夸奖,无事迟澈先行告退。”这金光寺人多嘴杂,他们二人如此,怕是已经落入了有心人眼里。
迟澈刚刚起身,便听宋归安道:“我本就是跟踪你而来。”
“王爷慎言。”迟澈不知道宋归安想干什么,打断他的话。
似是看不出迟澈警告的眼神,宋归安也起身,靠近半步,开口:“迟公子想必听过,山不来就我,我便就山。”
“本王在这群山缭绕间,迷了心神,忘了前路和归期。”
宋归安眉眼弯弯,似是愉悦至极,看着眼前之人的模样,竟想起那些年他暗暗追逐的眼神,自从八年前那场巨变,他便再不见了那个熟悉的少年。
他二人站在那尊巨大的金身佛像前,香炉里的香气飘散,蓝紫色的烟弥漫在空气中,庄严的佛像又在俯瞰众生,似在笑话那么几分人世间的儿女情长。
宋归安不知此话,如同一把利刃,破开了迟澈心间那片被自己渐渐废弃干涸的土壤,他强忍着内心的酸涩,可是却控制不住颤抖。
“公子你怎么了?”锄禾在一旁看见迟澈颤抖着身子,他眼眶发红,却好像干涩的流不出一滴眼泪。
他在隐忍,半晌,才没有失态,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全忘了往日的小心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