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曜一把拉开窗帘,大步流星走到沈暮霖面前。他做这些事的动静很大,后者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眼神空洞洞的,说他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不像,说他在发呆更不像。
司徒曜俯拿过他放在腿上的电脑,怒道:“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沈暮霖吗?看看你现在这样子,流浪汉都比你有精神,你以为坐在这里,看王淮的小说,他就会自己回来吗?!你还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还给我!”突然的,沈暮霖动如脱兔,伸手想把电脑抢回来。奈何司徒曜是站着的,他又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双腿完全失去知觉,刚动一下又跌了回去,只得撑着床沿站了起来,勉强站稳就张牙舞爪扑上去。
只差一寸他就能碰到电脑了,可司徒曜轻轻往后退一步,失去知觉的双腿再一次令他摔了个狗吃屎。
“还给我!快还给我!!!还给我……求求你,求你…………还我,那是我的……”
司徒曜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沈暮霖只靠双手,一点一点朝他挪过来。那样子真的像一个受了腰斩之刑的人,倒在血泊中痛苦挣扎。他那双因脸颊瘦得深陷进去而突出的眼睛布满血丝,配上那死一样灰白的脸色,就像个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鬼。
恶鬼爬到自己脚边,握住自己的双腿,力气之大,让司徒曜有种要被捏碎骨头的错觉。
沈暮霖不知道自己有多狼狈,绝望地重复那句“还给我”。
司徒曜把电脑放在一边的桌上,握住他骨瘦如柴的手,弯腰将他搀扶起来,“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如果连你都倒下去了,王淮就真的再无人可以求救了。”
沈暮霖哭了,哽咽道:“找不到了,没有了,找不到他的司徒曜,他已经彻彻底底失踪了,广州这么大,找不回的……”
“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就是没有,我不相信叶阳的鬼话,他不会什么都不说就走,平白让我们担心。”沈暮霖说,“他是不是遭遇不测,已经……”
“你觉得他死了,是吗?”司徒曜眼里满是悲伤,问道。
上次廖明丰说了这话,被沈暮霖恶狠狠瞪了,司徒曜的话一向更有说服力,可他却生不起气来。多次苦寻无果的失望让他绝望。
王淮死了,这臭得令人作呕的世界,没意义了。不必让阳光照射进来,忘了进食,呼吸都可以时断时续,可时间才是慢性自杀的真凶,只等死亡降临就能解脱。
司徒曜又气又难过,甚至不合时宜地嫉妒王淮——这么多人守着他,因他而活。不过很快他就想开了,他已有家室,生活磕磕碰碰但也算美满,得到平凡人的幸福就满足了。他不想要王淮那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又无法爱其所爱的命运。
拉回思绪,还有正事要办。司徒曜说:“他没死,我们有他的消息。”
沈暮霖:“……”
“昨天早上,叶阳去王淮父母的墓碑扫墓,看到墓碑旁放一束带着水珠的菊花,他问过工作人员,说在他去的一个小时前,有人去扫墓了。你猜那个人是谁?”
“……”
“很少有人会在1月1号这天去扫墓,所以墓园里的工作人员记得很清楚。”司徒曜又停住了。沈暮霖被他弄得像坐过山车一样,恨不得掐死他让他把话一口气说完。
“虽然没有身份证证明,但那人准确说出了墓园里的埋着的故人的名字、生日,连墓碑的序号都记得!墓园里只有骨灰和石头,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算没身份证,工作人员也没多怀疑,就带他去了。”
司徒曜看到沈暮霖眼里的光又重新亮了起来,激动地说道:“工作人员登记的名字是‘王淮’,是他!他没有失踪!他就在北京!”
——
廖明丰被困在司徒家,整整一个星期!
司徒曜的父母、即廖明丰眼里的娘家人——没错,他从不承认自己被压在下面的那个,还沾沾自喜娶了个会做生意赚钱养家的富婆,只是这娘家人有点……难缠。
司徒母把自家“男媳妇”当成了多年不见的儿子,天天十全大补汤给养着,司徒父每晚都要拉着他捣鼓古玩,司徒曜的侄子只有三岁,就爱骑他背上,高歌挺进再拉他一身的尿。
这天,廖明丰皱着张被养胖的圆脸,被“婆婆”逼着喝第二碗羊肉汤,在那之前他吃了一锅人参红枣炖乌鸡汤,一锅!
廖明丰终于抓狂了:“妈,我真吃不下了,我很健康!我每年都定期体检的!”
司徒母把碗怼他面前,笑得和蔼可亲:“丰丰啊,这羊肉是你爸专门找人牧场里宰的,吃的草都是最肥沃的地里长出来的,哎你别躲呀,你再吃了这碗,就这最后一碗哈,后面还有人参汤呢,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不晓得爱护身体,多吃点”
“妈我吃再多也生不出胖孙……”
“害,妈又不是老古董!我早和你爸去国外代孕机构了解了个遍,哦对了!昨天我跟你妈去算过了,今年我们就能抱上胖孙了!。”
“……”
就在这时,手机响起来了,是司徒曜打来的。廖明丰一个激灵,马上拍餐桌而起,借口忙工作,落荒而逃了。
廖明丰听完这个过程,说:“你们去我也去!什么都别说了,机票我包,谁也别抢!”
司徒曜“嗯”了一声,“你请了多久的假?”
“最近都是小型展览会,哦,有个小学组织全校冬游来参观,都应付得过去,几批重点文物还没见天呢,不缺人手。”
司徒曜说:“那就好。”
司徒母跟了上来,笑眯眯地说道:“怎么了丰丰?谁打来的?粗活都给阿曜去干就好了,你那款游戏我还没上手呢,来,再吃一碗,吃完你再教我怎么玩。”
廖明丰马上按断电话,换了张脸,严肃地说道:“妈,我饱了。谢谢您我还有事我先走啦!”
说完,嘴也没来得及擦上一擦,狗咬衣袂似的飞奔出去了。
“跑这么快这孩子,汤都没喝完呢嚯嚯嚯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