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淮说:“没玩,他真讨厌,要和我睡觉。”
叶阳:“……”
王淮又说:“我只和哥哥睡觉。”
叶阳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生气,问他在哪里和沈暮霖分开的,他又不说,只喃喃“他很讨厌”、“哥哥有一点讨厌”。
被连坐了的叶阳只好等饭吃完再打电话问,可惜电话打了十几个都没人接,换王淮的手机打,刚通就有人接了。
叶阳:“……”
“有什么事吗。”沈暮霖的声音冷冷的,似乎早就预料到对方是谁。
叶阳突然不知道说什么,问你还好吗,又觉得对方肯定不会搭理自己,问昨晚发生了什么,又有种胜利者嘲讽失败者的嫌疑。想了半天,叶阳只好把抬手把王淮招过来,捂着手机,小声说:“哥哥说一句,你就跟着说一句哈。”
王淮:“?”
叶阳把手机塞给他,王淮不知所以然地接过了,好像就算是炸弹他也会接。叶阳想了想,按了免提,又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字:说:我在医院,你在哪里,还好吗?
王淮照着念了。
沈暮霖说:“告诉你哥,我在司徒家的酒店里,我很好,没想过跳楼。”
沈暮霖的声音传来,王淮才知道对方是谁,以为自己又要被随便丢弃了,顿时委屈地看向叶阳:“我不去…”
叶阳叹了口气,心想最后果然是这样。拿过手机,说道:“我会再劝劝他的,其实,现在由你来照顾他,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沈暮霖沉默片刻,忽然来了句:“你想让他恢复记忆吗?”
叶阳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沈暮霖竟然会问自己“想吗”,又被这话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边荀联系过我,意思是带他去华盛顿治病,有恢复记忆的希望。”沈暮霖说,“他肯不肯去,就是你一句话的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去……哪里?”叶阳跌坐回沙发上,捏了捏鼻根,“你把话说清楚,谁出的主意?治好的概率是多少?”
……
通话结束后,沈暮霖站在落地窗前,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拿着手机查美国的天气预报。
叶阳双手撑着额头,像头颓废的雄狮子。他维持这个动作半个小时后,王淮抱着猫爬到沙发上,趴在他背上蹭了蹭。
“我现在很难过。”叶阳把脸埋在掌心,一副疲惫的模样,“又卑鄙地觉得很开心。”
王淮从他身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小黑窝在叶阳的大腿上,被王淮用手抱着。
“哥,不要把我送走。”王淮还怕昨天的事,以为叶阳又和沈暮霖达成某种可怕的共识,要把他送走。
叶阳无法答应他。他正在为王淮的记忆有希望恢复这事感到兴奋。他弟弟要回来了,这比什么都重要,他甚至愿意为之付出生命,何况只是让这个傻乎乎的人去美国待上一年?这实在不值一提。
“哥哥?”王淮有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他几乎把自己上半身的重量交付给叶阳,像在钢丝上舞蹈,只要叶阳起身,他或许会正对着桌角摔下去磕破额头,鲜血淋漓躺在叶阳身边。
“别闹了,坐好。”叶阳转过身,扶着他坐好,一脸严肃地说,“我有事和你说,你听好,王淮。”
王淮嘴唇动了动,最终归于平静。
“你不记得以前所有事了,对吗?”叶阳因为太过激动而显得面目狰狞,抓着他肩膀的手也没个轻重,“不记得那些为你受累的朋友,不记得我们曾经一起度过的日子,甚至不记得边虞在你身上留下的印记,你一直在想着,等哥哥的病好了,就能带你去找你的医生,对不对?”
“我……我没有。”王淮被抓得很疼,偏偏只有叶阳的怀抱是解药,他怕疼,又往始作俑者怀里缩去,“哥,我不想医生了,我不想离开……”
人在他怀里,叶阳仍然保持抓他肩膀的动作,没有抱住他,“可你不能把我弟弟还回来,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你不知道我面对你的时候有多痛苦。”
小黑从椅子上跳下来,在一片死寂中脚步声竟是如此清晰。
王淮呆呆的,没有动作,叶阳把人从自己身上撕下来,安顿他坐正,说:“你听好,边荀有办法帮你恢复记忆,华盛顿有最先进的医疗技术,只有他们能令你想起自己是谁,只需要一年,一年而已!我们这十年都走过来了,一年根本不算什么!王淮,你也不想一直这样傻下去的对吧,现在我们有办法了,你可以做回你自己了,我们应该开心才是啊!你去哪儿——”
王淮突然大吼一声,手脚并用地爬下椅子,全身埋进被子里。
华盛顿,一年……遥远的未知之地,漫长的时光,都是无法抓在手心的东西,叫他怎么不害怕?可是就算哥哥不爱他,他也无法拒绝他任何请求。
“你听话。”叶阳把人连同被子一起抱起来,脸上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幸福笑容,“只有一年,我们能挺过来的,再过一个月我的戒毒疗程就结束了,我会竭尽所能过去陪你,你不必担心,边荀会照顾你的,他……他是很好的人。”
“我不要!”王淮突然暴起,张牙舞爪地去扯叶阳的病服,“我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叶阳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抓住王淮的手,将人压在身下,怒吼道:“你别不讲理!你这个小偷,现在你该伏诛了,我弟要回来了,由不得你说不!”
“哥……”王淮怔怔地看着他,泪水不断涌出来。这一刻,他真实地感受到,叶阳不是和他亲吻过的那个人,甚至不是他哥。
“不要怨我。”叶阳俯身亲吻他眼角的泪水,“我疯了,只有我弟能治好我,求你……求你把他还给我。”
.
第二天,边荀马不停蹄地乘坐私人飞机飞到北京。
王淮没有毒/瘾,却在戒毒医院生活了半个月,陪叶阳度过最痛苦的脱毒期。
现在他要走了,没有行李,没有小黑,没有哥哥。
边荀所在的科研机构相当机密,除了研究人员和被隔离的自愿者外,一般人是进不去的,王淮是例外,没有一位自愿者愿意使用还在开发阶段的半成品,王淮是被迫的,他是最好的研究对象,也是唯一,从他身上获取的数据,或许能令整个实验有突飞猛进的进展。
年迈的威廉姆教授拄着拐杖,慢吞吞地走进戒毒医院。边荀实在不想让这位德高望重的教授对王淮说出“Youarethedarlingofgod(你是上帝的宠儿)这句话,却也无可奈何,幸好老教授不是法国人,否则王淮就要被亲吻额头了!
边荀他们到的时候,叶阳刚服用过小剂量美/沙/酮,正躺在床上休息。王淮坐在椅子上,抱着猫对着窗外的天空发呆。
有长辈在,气氛总是会严肃许多,边荀和叶阳时隔多年再见,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他们不聊从前,只谈怎么治王淮的失忆症。
“那不是病!”边荀说,“你可以理解为他是被改写过的程序,而不是一个崩溃的程序。”
叶阳说:“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威廉姆教授走到窗边,王淮懒懒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看灰蒙蒙的天空。
“你是美丽而孤独的神。”威廉姆教授不做自我介绍,也不朝他说他们的目的,而且慈祥地笑了起来,“Youarethedarlingofgod.”
边荀:“!!!”
叶阳笑了起来。
王淮转过头,仔细打量眼前的老人,盯着他花白的长胡子看,说:“It\'snotfunnyatall.Twenty-fivedaysbeforeChristmas.”(这一点也不好笑,距离圣诞节还有二十五天。)
“你为什么记得如此清楚?难道你等不及要过圣诞节了吗?”威廉姆笑着说。
两人单纯用英文交流,王淮沮丧地说:“不,因为我要离开了。”他这才发现房间里多了两个人,看了边荀一眼,用中文说:“你好,大骗子。”
边荀:“……”他还记得酒店那一出闹戏。
威廉姆教授说:“你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吗?”
“我会死。”王淮答得很快,语气中听不出有任何情绪。
“不!不会的!”边荀一下子急了,走到他身边,右腿膝盖碰地,单膝跪下来,深情地望着他:“我向你保证,你会再快乐起来。”
王淮勉强笑了笑:“听起来很不错,大骗子,你是谁?”
边荀噎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他们的过去都是不愉快的事。
王淮不理他们了,站起来,放小黑自由,轻车熟路爬上病床有人故意留给他的空位,把自己埋进被窝里。
叶阳朝边荀说:“别在意,他一直不太喜欢和陌生人说话,请你们今日启程,我想尽快和我弟弟重逢,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