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若隐似无的白炽光透过车窗洒进车内,并不明显,只能令人依稀看清人的影子。
文期靠在后座椅背上,一动也不敢动。
双手搭在江玖的脖颈后方,整个人都被迫向上仰。文期睁开眼,只能隐约看清江玖的五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亲吻技术还不成熟,文期有点受不住。
她别开脸,躲在江玖的胸膛前大喘着气道,“不亲了,喘不过气了。”
那人的哼笑声越来越大,抬手摸了两把她的头发,戏谑开口,“不多亲,你怎么学会喘气。”似是觉得文期这个模样很搞笑,江玖的笑没个停。
文期抬眸瞪了他两眼,转眼又发现他压根看不清自己的眼神。
她信他个鬼哦。
他坐回原位,两只手在她的指尖上摸来摸去。
一旦没人说了话,车内就只剩下两人时不时的呼吸声。黑暗像是无底的黑洞,无端地引人不知不觉地坠落其中。
文期坐在位置上,突然朝右侧的江玖看过去。
“江玖,我们学校有人因为不喜欢外交学院而选择退学,回去重新复读参加高考。”
声音平静,像是在客观地陈述着一件事实。
江玖手上的动作一顿,在前边摸索一阵,车内开了灯。
他扭头看向文期,不见方才的哼笑轻松,脸上恢复成一贯的淡漠模样。
“想好了?”
他说过,他是最了解文期的人,这句话并不作假。在文期说出那句话后,江玖就意识到文期之所以这般说的目的。
文期低着头,似是不太愿意将自己的脸暴露在灯光之下。
她点了点头,“开学半个多月,我十节课有八节课听不进去。以前高中上课走神那是因为我知道知识点,不用再听。但现在上课,我完全融入不进去。”
像是要把自己撕扯成两部分,一部分强压着去听,一部分直接起身离开。
“但我……”
之后的话文期没说出口,似是不知道以怎样的语气和怎样的言语将其托盘而出。
江玖将她低下的头压向自己的胸膛前,他的声音在文期的头顶处缓慢响起。
“文期,人生是我们自己的,能决定你人生的人只有你一个。”
若是对他人的妥协是对自己的伤害,又何必非逼自己去当一个乖巧懂事的人。
文期在他胸前蹭了蹭,心里隐隐有了决定却迟迟不知道该不该下定决心。
“江玖,要是我想退学,爷爷会不会对我很失望?”
比起她爸妈,她更在乎她爷爷的看法。
从小到大,文老爷子向来以她为荣,她不想让爷爷对她失望。
车内寂静,外边走过的人的声音时不时传进车内。
心里像是空了一大块,文期攥紧了江玖的衣服,极力地在他身上汲取底气。
江玖推着她的肩往后退了些,大拇指在她脸上摸了摸,“文期,别人对你失望不可怕,你对你自己失望才是最可怕的一件事。”
那双桃花眼望着她,天生含笑,在此时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闻言,文期抬手圈紧了江玖的腰,没说话,用的力却越来越大。
过了许久,车内才再次响起声音,“但是……”似是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什么,文期的话停在半路没再往下。
她明明已经想好了,但一想到要回去和家里说起这件事可能会导致的后果,又会莫名其妙地开始犹豫。
“小九爷,我不知道,我想退学。但是我又害怕退学,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每次想到要回去和家里说,我就想要打退堂鼓,连第一步都迈不出去。”
文期的声音有点焦急,像是迷了路的小孩子似的,四处张望找不到方向。
江玖摸着她的头顶,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令她平静下来。
他扶着她的肩,镇定地安慰着,“你可以先回去和爷爷谈一谈,再去和你爸妈沟通。而且,爷爷未必就不会同意你的决定。”说完顿了顿,江玖亲了亲她的额头,“即便你的选择会遭到所有人的反对,我也会永远站在你身后。只要你一转身,就能看到我。”
文期看着江玖,整个人往前埋在他的怀里不动,脸颊在他胸前蹭了蹭,双手攥紧了他的衣边。像是漂浮在海上的人,用尽全力地抓紧那根浮生木。
江玖说得对,或许她可以先回去和爷爷奶奶谈一谈。
“周末你来接我回家吧,我想先和爷爷谈一下。”
声音闷闷的,有些踌躇不前,但又像是下了决心,执着地往前走。
-
周五下午八点多,江玖才结束课程从京华大学到外交学院。
“吃饭了吗?没吃饭的话我先陪你去吃饭再回去。”
文期拉开车门坐进来,还没扣安全带就问道。
江玖嗯了声,“吃了点,不饿。”
侧过身帮她扣好安全带,江玖就开始调转方向盘往京郊别馆开。
京市的夜晚亮如白昼,重叠的立交桥架在半空,车流横行。
“要是有事,记得和我说。”
江玖没看向她,在寂静的车内突然开口。
文期嗯了声,心情有点紧张,反正高兴不起来。明明马上就可以摆脱这一切,但此时心底的慌张感远远胜过那还未可知的兴奋。
直到进了小区,车停在文家院子门口。
文期先前做的心理准备仿佛消失得无影无踪,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踌躇不前。手指微微蜷缩,她紧张地看向江玖,“小九爷,我……”
似是看出了她的犹豫,江玖握住文期身侧的手,“文期,别担心。”他越过座位,在文期额头上亲了一下,“好好和爷爷谈,我就在这里等你。”
文期抬手摸上江玖的手,半晌后抬眸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
“那我进去了。”
“好。”
文期开门的时候,客厅里亮着灯,文老爷子和阚柔柔正坐在客厅里一起看电影。
“期期回来了,怎么都没提前和奶奶说一声啊?”
阚柔柔朝后望着她,向她招了招手,“快过来呀。”
文期哦了声,声音有些低。
想到自己即将开口的那件事,她就没办法强装成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换了鞋,文期往沙发走。心里兜着的那件事一直在心口处不上不下,文期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
“期期,是身体不舒服吗?”
阚柔柔见她这个模样,忙起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的感觉啊。”
“奶奶,我没事。”
她笑了笑,没坐下,直接朝还在沙发上坐着的文老爷子说,“爷爷,我想和你说件事。”
文老爷子点了点头,笑着摆了摆手,“好。不着急,先让你奶奶给你看看。”
“……”
她又没事。
“奶奶,我真的没事。”
文期有些发愁地盯着自己奶奶看,眼神急得像是能哭出来一样。
家里唯一能撼动她爸妈的人就是她爷爷。至于她奶奶,虽然能撼动她爷爷也能撼动她爸爸,但这也仅限于不太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