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鬼理直气壮地解释道,“这不才刚回来么。”
尉迟玹便也不好再说什么,记起先前说好的要同岑鬼魂体保持距离的约定,便转身朝寝殿内走去,结果还未走出两步,手腕便被岑鬼给握住了。岑鬼的体温冰冰凉凉的,惊得尉迟玹下意识一颤,想要挣脱,却好在理智更胜一筹,赶忙回头问道,“怎么?”
岑鬼面上堆满了愉悦的笑意,出言解释道,“今夜有雷,雷为至阳,能够压制住大爷我的鬼气,雷停以前你可以不用躲着大爷我。”
尉迟玹闻言垂眸,面上无悲无喜,“原来如此。”
岑鬼牵着尉迟玹回到寝宫内,大老远便瞧见苏植正坐在书案前奋笔疾书,待到岑鬼靠近,苏植也正巧搁了笔,殷勤地将书满墨字的纸张奉于双掌,递到岑鬼跟前,“这些便是我同尉迟讨论出的山樱节诸项事宜,请殿下过目。”
岑鬼接过后草草扫了两眼,直觉无可挑剔,便点了点头,“就这般办吧。”说完,转而问苏植,“苏植,你想重新投胎转世么?”
苏植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些莫名,面上悬着还未褪去的笑容,双眼却盛满了疑惑,“说不上想。怎了?殿下为何会突然有此一问?”
岑鬼便将从猫又那儿得知的转生规矩告知了苏植。或许苏植听后会立刻离开卫国,卫国也会因此失去一位重要的大臣,可这毕竟是关乎苏植往生的大事,岑鬼并不想为了一己私欲而断送了苏植的一切。
关乎命数的大事,没有人可以代替别人做出决定。
苏植听后果真陷入了沉思。半晌,开口同岑鬼确认了几个问题,“也就是说如果我现在不去投胎的话,往后可能就会投不上好人家,或者一直没法投胎?”
岑鬼颔首,“对。”
“这可真是......”苏植哭笑不得地抬手抓了抓头发,原地转了一圈,无比纠结地哀嚎道,“啊......这要怎么......可是......不行啊......啊!”
尉迟玹的面色有些不大好看,出言劝道,“确然投胎是为上选。治理卫国的事,交予我与岑鬼便可。”
“交给你二人?第二人怎可能应付的过来?”苏植哭笑不得地反问尉迟玹,“莫说这些奏折了,就是朝堂上那些与我不对盘的老狐狸,一个个巧舌如簧、能言善辩,尉迟你这般不爱说话,能说得过他们?他们可比你想象的还不要脸。”
尉迟玹淡淡说道,“可以一试。”
苏植连连摆手,“别吧别吧,尉迟你确实很有本事,但是与人口角相争这种粗俗之事是做不来的。你能指着别人的鼻子骂他个祖宗十八代吗?不能吧?”
尉迟玹被堵得说不出话,苏植便觉得更好笑了,“你看你连我都说不过,还指望着能去说服那些老狐狸吗?”说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笃定道,“我留下。卫国还不能没有我。至于转生,也不是非转不可嘛,做个鬼也挺好的,至少批阅奏折时不会觉得乏累。”
岑鬼听后径直笑了出声,伸手揽住苏植的肩膀,称兄道弟般夸赞道,“苏植你这家伙不光有眼力见,还很有义气,大爷我欣赏你,日后若有甚想要的,尽管同大爷我开口!”
“那便先谢过殿下了。”苏植一面说,一面抽空瞥了眼身前站着的尉迟玹,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尉迟玹与卫渊早先的古怪举止,联系起眼下光景,顷刻间豁然开朗。苏植不禁为自己的智慧感到佩服,同时也体会到了岑鬼追求尉迟玹究竟有多不容易。
一人一鬼若是想要在一起的话,按照寻常志怪小说的路数,多半是不可能的。可一旦将故事里的主人公换作岑鬼和尉迟玹的话,不知怎的,苏植觉得似乎又有些可行......
至于究竟哪儿可行,苏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大概是因为自己太过相信岑鬼的强大吧?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毕竟人与人相守百年便已极为不易,要是凡事都用绝对的理智去看待,戏文小说甚的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偶尔放纵一次,去信一信那所谓的不可能,其实也挺有趣的,不是么?
苏植低头笑了两声,用胳膊肘杵了杵仍揽着自己的岑鬼,提议道,“殿下你便领着尉迟先去歇息吧,这儿的事务交予我来做便好。”眼见尉迟玹要开口拒绝,忙装模作样地感慨道,“做鬼就是好啊,都不知累的......”
伸手将岑鬼往尉迟玹那边推了一把,又若无其事地说道,“尉迟你终究只是肉.体凡胎,若是在这节骨眼累倒,可就要给殿下添不少麻烦了。”
尉迟玹默然地盯着苏植,虽然也很清楚后者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可他说的毕竟也是实话,往后天下动荡,自己万万不可再度倒下。是以妥协地点了点头,“好。”转身朝卧榻走去。
苏植见状便抱着一堆奏折起身,打算将偌大的寝宫让给二人,“我这人批阅奏章时有个毛病,瞧见那些不经脑子写出的提案便很容易气恼,一气恼就会拍桌子摔笔甚的,所以家里将我的书房单独挪了个院子。眼下尉迟你要歇息,我便去隔壁宫中批阅吧。”
也不管尉迟玹如何回答,径直绕过二人,朝大门飘去。
眼看即将穿过宫墙,苏植蓦然回首,便瞧见在尉迟玹看不见的地方,岑鬼朝自己所在的方向竖起了一根直挺挺的拇指,颇有些以资鼓励、再接再厉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