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阴司刚成立不久,须得建立秩序,阎罗们盘算着使些法子树立威望,便将主意打到了身为孤魂野鬼的岑鬼身上。结果好家伙,派去抓人的鬼卒没一个回来。后来十殿阎罗亲自出马,也被教训的不轻......
再后来,阴司就多出了一个不允孤魂野鬼入内的规矩。
这都是被岑鬼给打怕了。
思及此,宋帝王下意识擦了擦额角本不存在的汗珠,说出了自己的顾虑,“自不敢忘,只是每个人心里都有个跨不过的劫,岑鬼殿下恐怕也不例外......”
沉默许久的岑鬼突然嗤笑出声,忍不住拍了拍双掌,打断二位阎罗的争论,“阎罗王说的不错,这事儿便交由大爷我去办吧,大爷我会尽早给你们一个答复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提异议,便是驳了岑鬼和阎罗王的面子。
剩下九名阎罗不做声了。
阎罗王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转轮王,“转轮王殿下,结案吧。”
回去茶摊的路上,赤鬼能明显感受到岑鬼的情绪很低落。
在他的印象里,岑鬼附身后的储卿兄长脸上永远都充斥着自信的笑意,比原本那个冷漠的储卿兄长更加叫人亲近。他很强大,很无畏,还很会照顾人,虽然嘴上总说着些不着调的话,却是陈储思少年时仰望的一座山峰。
高耸,睥睨,似乎永远也不会倒下。
可如今的岑鬼呢?
虽然仍很强大,却再也无法从他身上寻到那些自信得近乎嚣张的锋芒。
这一切的变化都同玄鬼有关......
同卫国有关......
回到茶摊时,白无常已经离开了,白鬼趴在桌案上睡的正香。
考虑到这小娃娃在先前的打斗中消耗了不少灵力,眼下或许正在睡眠调养,岑鬼便没有去惊扰他,只将凳子从桌面上翻下,拂衣而坐,翘着二郎腿为自己倒了一杯凉茶。
幽风撩动竹帘,天凉的紧,岑鬼化出一团斗大的青焰,为屋中两位小辈暖和身子。
赤鬼在旁静坐了好半晌,实在是憋不住了,出声问道,“储卿兄长,那些事......”
岑鬼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青焰,眸中燃着鬼火,“大爷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憋了快三百年了,是该找人来说叨说叨了。”
赤鬼单刀直入地问道,“你同尉迟玹究竟是何种关系?”
岑鬼盯着火焰,歪了歪脑袋,露出个有些迷茫的笑来,“何种关系?大爷我若说曾是夫妻,你可敢信?”
赤鬼吓得两腿一软,直直向后瘫去,带倒一排长椅,好不容易扶住桌子稳住身形,动静却将熟睡中的白鬼给惊醒了。
白鬼迷蒙着睡眼,左顾右盼道,“怎了?怎么了?”
赤鬼倚靠桌案,面上满是震惊之色,“夫......夫妻?”
白鬼面露不解,“夫妻?谁同谁?”
岑鬼苦笑着摇了摇头,“......大抵都是大爷我的一厢情愿。”
白鬼扯了扯赤鬼的袖子,想要一问究竟,“喂,小白脸,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赤鬼却顾不上搭理白鬼,缓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逼迫自己强行接受了岑鬼的说法,品味半晌,再度问道,“所以你们拜过堂了?”
岑鬼点了点头,想了片刻,又摇了摇头,“那般草率,应当算不得拜堂吧......”
白鬼拍了拍脸蛋,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拜堂?你们该不会是在说......玄鬼......和你?”
岑鬼不知回想到了什么,突然咧嘴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抬手捂住眼眶,赤鬼以为他是想到伤心事将要哭出来,不想被人看见,颇为贴心地撵了撵白鬼,“我们先出去等一会吧,让储卿兄长一人静一静。”
岑鬼闻言摆了摆手,将掩面的手放下,赤鬼才意识到他并没有哭,而是真的在笑。
还笑得颇为放荡。
赤鬼眼皮跳了跳,“所以你究竟在笑什么?”
岑鬼咳了一声,却仍笑得停不下来,“大爷我只是想到了和他同床共枕时的光景......那时他分明那般温顺......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陌上公子......”
“却被大爷我给得到了......”
“大爷我真的好喜欢他啊......”
“大爷我在这世间游荡了这般久,看过那般多人、那般多的风景,怎就偏对他动了心呢......”
“那时他分明还在同我笑,说要一辈子追随我,做我的刃,护着我......”
“到底是哪一步错了呢......”
说到这时,岑鬼面上的笑意终再挂不住,转为深深的绝望,他抬手抱着脑袋,似是回想起了鬼城中的过往,“大爷我只是被关在了封印里......”
“为何出来以后,一切都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