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秋宴出现后,平息了一场险些发生的暴动。边检浩浩荡荡地离开,白大褂落在后头,晃着满脸的肥肉冲祝秋宴笑:“快夸我,是不是很聪明?”
祝秋宴扶额:“卫生证,你怎么想得起来?”
谁平白无故把那东西带在身上?白大褂略显委屈:“难道我的表达不够准确?我应该说,快把你们的健康证交出来,否则我将怀疑你们携带细菌过境?”
白大褂脚步一顿,“用不用我回去再重新说一遍?”
两人卡的位置正好在舒意旁边的包厢,三个女孩哪怕躲进了移门内,也还是能听到他们的交谈声。
白大褂毫无知觉,撞祝秋宴的胳膊:“行李全给你打开了,看到什么了?”
祝秋宴摇摇头,示意他隔墙有耳。白大褂猛一回头,走廊里空荡荡的,乘客早就被这阵仗吓得都躲了起来。
听就是了,反正他们用蒙语,一般人听不懂。
“那个家伙怎么惹到你了?”
祝秋宴说:“只是刚好,有点不太礼貌而已。”
“什么?”白大褂一脸震惊,“就因为这个,你让我故意闹这一场?我不信,你不是小气的人,他怎么对你不礼貌了?”
祝秋宴瞥向一旁的门,嘴角微微挑起:“哦,不是我,是对一位小姐。悄没生息的,吓到她了。”
……
他们走远后,蒋晚小腿一蜷,盘到铺位上,托着下巴道:“他究竟什么人?边检怎么会跟他这么热络?”
“可能经常坐这趟火车吧。”秦歌也陷入深思,某一刻抬起头,目光在舒意脸上扫视一圈,被她发现后,赶紧低下头去。
蒋晚敲敲床板,问上面的舒意:“小意,你不是会一点蒙语吗?他们在说什么,你听得懂吗?”
舒意说:“没听清。”
边检离开后,列车重新开始编组,原来挂靠的北京餐车已经返回,从这里开始接驳蒙古餐车和一节蒙古卧铺车厢。
又过了一个半小时,边检上来发护照,列车再一次出发了,此时已近凌晨两点半。
期间舒意和蒋晚用折叠小桶在洗手间简单擦了下身体,锅炉里接了两大杯的热水,兑着冷水一起,仍旧不能将满身的黏腻冲刷干净。
况且外面一直有人在等,不能占用洗手间太久,只匆忙换了一身衣服,又回到车厢。
蒋晚抱怨了很久,直说明天到乌兰巴托后,要想办法调到高包去。舒意偶尔搭腔,很快睡了过去。
过了凌晨三点,整列火车陷入安眠。舒意见秦歌同蒋晚都睡熟了,拿了外套下床,蹑手蹑脚推开移门。
祝秋宴的门很好认,因为在这样一个深蓝色的夜,只有一道朱红暗缝还留着一行灯。
她告诉自己,哪怕没有洗漱,再不舒服也不会堂而皇之进入一个男人的高级软卧去打理自己,这是女孩子出门在外的底线。之所以会来,只是因为那个一直跟踪她的“鬼”。
虽然只露了半张脸,但她确定过去并没有见过他。
为什么要跟踪她?
舒意按捺住满腹的困惑,深吸口气,刚要敲门,忽然“划拉”一下,移门被粗暴地撞开,一个顶着羊毛卷的中年男人拎着酒瓶,一步三晃地从里面扑了出来。
他像是喝大了,脚跟一软差点倒在舒意面前,被后头的男人拎着脖子,像扔小鸡崽一样扔了出来。
光影一收,舒意已经被拽进去,贴着门局促地打量起高包的环境。
复古红的铁皮,尤其是在玻璃罩隔着一层半橙不黄的色调下,满屋子熏着一股马提尼的烈酒香氛,会更突出一种高级的质感。
虽然高级软卧的空间并不比硬卧大,但给人的感觉更有私密性,也更安静。
“要喝一杯吗?”
祝秋宴率先打破了寂静,挨着桌板,费力地弯下腰去。舒意怕他从一堆空酒瓶里捞出什么她无法拒绝的美意,赶紧摇手,就在这时她听到他低骂一声。
“这个该死的老东西,到底把我的酒藏哪里去了!”
他、他竟然还会骂人?舒意眨了眨眼,强行挤出一丝笑意:“找不到就算了,我也不是来喝……”
“啊!找到了!”
祝秋宴抬高手臂,向她炫耀刚扒拉出来的一小盅窄口虎纹酒坛,晃了晃,还有液体晃动的声响,碰撞着一看又是有年头的老物件,发出泠泠的清音。
“我自己酿的青稞酒,要不要尝尝?”
舒意已经很多年没有尝过青稞的味道了,最夸张的一次跑遍北京城大街小巷,都没能找到一家卖青稞酒的店。几乎放弃时,在一个推着小车贩卖货品的老奶奶那里淘到了她自制的青稞酒。
可惜老奶奶不会写字,请人帮忙,还把青梅写成了青稞,抱着满心的期待,结果一入口酸涩直入心田,个中失望难以言表。
后来她就不再找了,就算找到,恐怕也早已不是记忆中的味道。
舒意摇摇头,拒绝了祝秋宴的美意:“我不喝酒。”
祝秋宴也不勉强,按着桌脚一个跳翻,整个人勾住行李柜的一角,将酒藏到最里侧。那是一个暗角,就是灯光全开也未必看得见。
舒意完全没看清他的动作,整个人惊在原地。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朝她暴露自己的身手了,挨着手臂不动声色,就能把一个即将摔倒的女孩扶正,在火车上接满一杯水不洒落一滴,跳上行李柜,就跟走路一样轻松……这样一个男人,如果他想对你做些什么,恐怕你离得再远,准备再万全,也很难逃离他的掌控吧?
舒意忽然生出一股强大的后怕,她究竟怎么想的?深更半夜进入一个男人的包间,就因为他曾几次帮助过自己,就轻而易举地相信了他?
偏偏原先的乘客还主动离开,倒显得事前的相约,确实为了做些什么似的。
舒意舔了下嘴唇,不动声色拨了下移门插销:“我看还是太晚了,要不明天再说吧。”
说完她转身就要跑,门刚拉开一条缝,就被压上。祝秋宴的动作快似一抹影子,黑暗而汹涌,从身后圈住了她,犹如一片无边的深海,严丝合缝地覆下来,似要将她吞噬似的。
舒意全身颤栗,喉头发紧:“你想干什么?!”
祝秋宴的手指急忙压到她唇上:“嘘,有人在外面。”
舒意不信,想大声反驳他,嘴唇却被他的指腹烫到了一般,抖动两下反倒被他压得更紧。他好像刚刚洗过澡,换了质地棉麻松软的睡衣,头发贴着面颊,发梢拧成一股股锋利的剑芒,水正往下滴。
舒意无声发难:“什么人?你别想骗我!”
祝秋宴耐着性子安抚道:“等等,再等一下。”他的另一只手往后捞了一把,将桌板上仅剩的两罐啤酒全都扫落,掉在地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