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洵不想跟她在这话题上纠缠下去,说太多怕她因此心里有了压力,觉得是她耽误了自己。
“那就等以后再说。”
他轻轻将话题揭过去,陈娇娘也没再多提。
花灯会是平江城的盛会,到时候外地不少人也会过来看灯会,热闹无比。不仅外面街上到处都是花灯,叶府中到处也挂满了花灯。
青然和桃儿她们聚在一起做花灯,陈娇娘觉得好玩也扎了一个兔子灯,但因为第一次做,手艺不精,做出来的样子七扭八歪,她自己都看不下去。
叶洵从外面进来,一进门就听到屋内的笑声,见陈娇娘手里拿着个花灯笑得前俯后仰,走过来问道,“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笑得这么高兴?”
见他进门,下人们都退出去,留下他们两人说话。
陈娇娘将她做的花灯递给他看,“你瞧,我做的。”
叶洵拿在手里看了看,笑道,“你这个灯的支架没绑牢固,所以才会这样。”
说着他动手将做好的花灯拆开,重新将绑好的线拆开重新固定,再重新将纸糊上去,就一会功夫,原本歪歪扭扭不像样的花灯倒是变得有模有样的,陈娇娘看的啧啧称奇。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竟然会做花灯,真是真人不露相。”岂止是会做,这个手艺像是行家了。
“我家原本是做花灯生意的,以前小时候,每年花灯节我娘就带着我扎灯。”叶洵提起过去的事情,眼神带着些留恋。
这是他第一次在陈娇娘面前提起亲人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做的这么好。”陈娇娘想着他大约是想起父母了吧,“你娘要是看你手艺这么好,肯定很欣慰的。”
叶洵笑笑,“你喜欢什么样子的花灯,我送一个给你。”
“啊,我什么都还好。”陈娇娘对这个没什么特别的,小动物还是花花草草的,都无所谓。
叶洵看着桌上的材料,因要做灯,所以桃儿他们几个准备了不少,叶洵先用笔描了个样子,用剪子简出花样来,再扎好灯架子,一整个过程做下来,一只活灵活现的兔子灯就好了。
“送你。”他笑着递过来,“跟你那只兔子正好是一对。”
陈娇娘拿在手里左看右看,这手艺和画都是极好的,尤其那只兔子胖乎乎的,看着可爱极了。
陈娇娘做的那只兔子灯有些偏瘦小,这只则是偏胖一些,她拿着两只兔子灯看了半天。
“我让人挂在檐下,肯定很好看。”
“花灯会那天,我带你和长乐出门逛逛。”叶洵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开口说道。
“好啊,我正好想出门,这些日子忙着看账,很久都没出门了。”陈娇娘喊人进门,让他们将兔子灯挂起来。
外面夜色渐深,屋内灯火熄灭,一左一右两只兔子灯挂在檐下,风吹过,摇摇晃晃。
京都,靖王府内。
魏延看着信,信上说陈娇娘和叶洵一起做了花灯,期间笑声不断,及至夜深方才睡下,夜里同宿一屋。
他看着信上的内容,嘴角苦笑,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明明都做了决定以后不再打搅她的生活,可是还是派人窥探她的隐私,想知道她在做什么,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
她过的好,他高兴也不高兴,他盼着她好的,可又因为这好不是自己带给她的,所以觉得不高兴。
“让人回来吧,以后不用再传消息回来了。”魏延吩咐道,“跟白家的亲事,就说我同意了,但是我要娶的是白娇娇。”
*
到了花灯会那天,天还没黑透,长乐就闹着要出门,陈娇娘给她换了新衣裳,这才带她出去。
叶家看花灯在城内最好的酒楼包下了一整层,这是整个平江城最好的地脚,能将全城的花灯都尽收眼底。
叶洵陪着他们提前出门,在外面街上转了一圈,给长乐买了不少小零嘴,哄得小丫头乐个不停。
他们的样子,任谁看到都会觉得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要是陈娇娘知道这一天会发生的事情,她打死都不可能出门。
随着天色黑下来,街道上人也逐渐增多,从一开始可以慢慢逛,到后来有些人挤人。
每个人都在跟同伴说说笑笑,每个人手上都提着一个花灯,造型千奇百怪。
街上的酒家摊子,也开始吆喝起来。
他们准备回定好的酒楼那边去,突然街上不知道谁撞了谁,谁又推了谁一把,有人的花灯着了火,然后连了一片。
整条街的花灯都是纸做的,突然着了火,加上风一吹,竟是瞬间连了一大片,周围的人一下全都慌了起来,四处乱窜。
原本陈娇娘是跟叶洵站在一起的,人多将他们两个冲散,她被人挤来挤去的,被挤的越来越远。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趁乱抓着她往后拖,一股大力,她挣脱不得,加上周围都是人乱窜,也没人主意她这边的叫喊。
“别乱动,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一把刀抵在她的腰上,让她瞬间放弃挣扎,不敢乱动。
她被人待到停在街边拐角处不起眼地方的一辆马车上,很快马车行驶起来,她被人带出了城。
陈娇娘的手脚都被绳子捆住,她跑不了,嘴里也塞了布条防止她出声,驾车的男人他没见过,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她不知道这人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出城便没停下来,一路奔驰,走了整整一夜,天快亮了马车才停下。
陈娇娘在车内被颠簸了一夜,早就有些头晕,这会见马车停下来,才觉得混身一个激灵。
那人掀开车帘走进来,一双眼睛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她,“虽然年纪大了点,但还是个美人。”
陈娇娘听到年纪大了点眉头便挑了挑,她也就二十几岁吧,不算年纪很大好不好,当然跟十几岁的小姑娘是比不了的。
嘴里的布条被拿下来,她咳嗽了两声,动了动自己快要僵硬掉的下巴,才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
昨天夜里的火起的很奇怪,花灯会的时候,为了防止出现这种情况,一般临街都会放置大水桶,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最开始不过是一个花灯不小心着火,怎么也不至于那么快蔓延的整条街都着火了。
这会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觉得这事跟她有关系。
“有人付给我银子,让我把你抓来。”那男人说着伸手摸了下陈娇娘的脸颊,眼中神色逐渐浑浊起来,“这贵夫人就是细皮嫩肉的,跟窑子里的女人果真不一样。”
他说话露骨,眼神也是在她身上瞟来瞟去。
陈娇娘头皮发麻,自己这是遇到流氓了吗?
“是什么人让你这么做的?”
那人怪笑了两声,“那我可不能告诉你,那人让我杀了你,但是你这么漂亮,直接杀了你未免可惜,不如让我快活一下再说。”
说话间他就要扑过来,陈娇娘使劲掐了把自己的大腿,挤出眼泪,“大哥,求你别杀我,只要你放过我,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柔弱无助可怜,她眼泪汪汪的看着那个男人。
果然那男人立刻说道,“你只要伺候的我高兴了,我可以考虑不杀你,把你留在我身边。”
陈娇娘急忙点头,“我愿意,我愿意,只要你不杀我,我什么都愿意的。”
那男人见她识趣,更是高兴。
陈娇娘哄着他解开自己身上的绳子,又哄着他把刀放在一旁,说了不少话,哄得他心花怒放,对自己的戒心也越来越小。
那人一脸迫不及待的朝陈娇娘扑来,车内狭小的空间她躲不了,也没地方可以躲藏,被男人压在身下。
陈娇娘闭上眼睛,忍着害怕和难受,一点点伸手拔下了发间的簪子,那人埋头在她脖子处。
她咬牙,抬起手,刺在那人后背上。
那人吃痛松开了她,陈娇娘顺势将一旁的刀抓住,趁着男人不注意的时候,一刀刺在他的胸口。
鲜血喷涌而出,她的手上衣服上都是血。
那人眼睛张大,眼中露出极为骇人的神色,陈娇娘吓得腿软,一把将人推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车里跳下去。
这是哪里她不知道,她见不远处有片林子,便朝着林子跑了过去,那人要是没死一会追上来,那死的就是她自己了。
陈娇娘不敢停,一路狂奔,进了林子也没停,等她筋疲力尽的时候才发现因为刚才跑的太快没记路,这会在林子里迷路了。
这真是个让人头疼的事情。
陈娇娘休息了很久,等有了力气这才重新找路,一找就是两天,这两天她没有食物,全靠早晨喝点叶子上的露水解渴。
就在她筋疲力尽的时候,终于看到光亮,林子的出口找到了,她急忙奔跑出去,远远的看到一行车队在路上行驶着。
这会她顾不上许多,奔跑过去求救,身体最后一丝力气在这时候用尽,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迷迷糊糊中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再睁开眼睛她人躺在一张床上,身下是柔软的被子,人像是掉进了棉花堆里一样。
她动了动身体,手碗处传来阵阵刺痛,抬起手看到细白的手碗缠了一圈纱布,里面隐隐有血渗出来。
陈娇娘愣了下,她的手这是怎么了?
有人推门进来,是个小丫鬟,一见到她醒了眼睛立刻亮起来,一笑露出两个乖巧的酒窝,“小姐,您可算醒了,可把奴婢吓死了。”
小丫鬟端着药过来,陈娇娘愣愣的看着她,听到这小丫鬟对自己的称呼,觉得很有意思。
“是你救了我吗?”陈娇娘开口便察觉到声音不对劲,但她没多想,想着可能是躺久了所以嗓子有些不舒服所致。
“小姐,您可不能再做傻事了,要不是奴婢赶来的及时,真要被您吓得魂都没了。”小丫鬟絮絮叨叨的,将药碗端到她面前,“奴婢喂您喝药。”
陈娇娘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她怎么就做傻事了,不过算了,先喝药再说,毕竟身体最重要。
她用自己没受伤的手接过药碗,放到嘴边一仰头便喝完了药,“好了。”
小丫鬟似乎是被她的举动吓得不轻,“小姐,平时您不是最怕喝药的嘛,今天怎么一点不怕了。”
陈娇娘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话音一落,小丫鬟瞬间变了脸色,眼眶都红了,这架势把陈娇娘吓到了,怎么问了个名字就要哭了。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奴婢是银瓶啊,您怎么连奴婢都不认识了。”小丫鬟说着眼泪掉下来了,“奴婢去找大夫,再给您看看。”
“你等等!”陈娇娘被她哭的头大,从见到这个小丫鬟她说话就听不懂,难不成是失心疯了吗?
“小姐,奴婢知道您不想嫁人,但是您也不能说不认识奴婢了啊。”小丫鬟说道。
嫁人?
陈娇娘眉头越皱越紧,目光落在她缠着白布的手碗上的时候,明显一愣,随即脸色大变。
这手,不是她的!
刚才她刚醒来也没注意,这会仔细看去才发现这双手不是她的,她的手是细白柔嫩的,绝不是眼前这双,有些粗糙的手。
而且这双手很小,看起来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
脑子嗡的一声响,她张大眼睛,有种不好的预感,小丫鬟见她脸色惨白,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急忙过来问道,“小姐,您是不是不舒服了,奴婢去叫大夫。”
“你回来!”陈娇娘喊住了她,忍住心慌开口道,“有镜子吗?拿面镜子来。”
小丫鬟见她这副表情十分吓人,急忙点头,“有有有,奴婢这就去拿来。”
屋内就有现成的,很快小丫鬟捧着铜镜回来,陈娇娘从镜子的倒影里看到了里面出现的那张惊愕至极的脸。
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小丫鬟大喊着让人找大夫来,一番折腾,陈娇娘这才醒来。
她让人都退出去,一个人躺在床上,眼睛闭上,睁开,闭上,睁开,不知道多少次,一直到她眼皮抽筋这才停下来。
眼下这情况实在是让人有些头大,简直要秃头了。
她竟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重生本来就已经让她觉得很不可思议了,眼下这又来了二次重生?
可是她明明没死,她变成现在这样,那以前的她哪去了?
陈娇娘脑子一团乱麻眼前的情况实在是说不出来的诡异。
天黑了之后,屋内光线很暗。
银瓶一脸不安的走进来,见她睁着眼睛不说话,小心翼翼的将药碗端过来,“小姐,该喝药了。”
陈娇娘坐起来,接过药碗一言不发喝了。
“银瓶。”她开口,很不适应这个声音。
丫鬟闻言急忙走近,“小姐,您认识奴婢了啊。”
“你坐下,我有话问你。”陈娇娘叹了口气,眼前这是什么情况,她怎么一点弄不懂。
还是要问问这个丫鬟眼下是什么年月,不然她真的是一头雾水。
银瓶听话的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床边,陈娇娘斟酌了下语气,想了个容易让人接受的开场白。
大意就是她受伤之后有些失忆了,所以以前的事情记不住了,为了表示自己说的是真的,她还故意挤出两滴眼泪。
银瓶是个单纯的丫鬟,听到她编的话没有怀疑,而是十分担心,要去找大夫,被陈娇娘拉回来了。
“先不用找大夫,大夫来了也帮不了我,你先告诉我,我是谁,这又是哪里,我看看能不能想起来什么事情。”
陈娇娘说道。
银瓶急忙说道,“小姐您叫白娇娇,是白尚书府的二小姐。”
陈娇娘听到这个名字,差点背过气去。
白娇娇这个名字,她记得很清楚,前世差点嫁给魏延的女人。
那会魏延不得势,白尚书看不上这门亲事,所以将从小养在庄子上的二小姐接回来结亲。但是没想到这位白二小姐有心上人了,被拉去成亲心灰意冷,因不满婚事,所以在送亲途中想不开自杀了。
后来这事闹得很不好,惹恼了靖王府,给白家吓得连夜将府中的大小姐白双双送去补救。
陈娇娘对白娇娇的印象就停留在这里,之后这个人就死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有印象的是白双双,白大小姐脾气不好,时常跟魏延闹脾气,那会还因为嫉妒她闹了很久。
陈娇娘怎么都没想到,她会变成这个早死的白娇娇,那也就是说,她现在是走在去成亲的路上吗?
眼睛有些花,她感觉自己又要晕过去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好好的怎么跑到这位本该已经死了的白小姐身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