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妈妈最后检查了一次,露出满意之色,“到时候就这么表演,告诉你们谁要是给我出错了到时候,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等花妈妈离开后,众人都偷偷松了口气,陈娇娘这几日跟这些姑娘们也混熟了一些,能找到一两个说得上话的,便于她打听消息。
“花妈妈对后日的宴会这么重视,可知道是哪个大户人家?”她假装不经意的问。
“咱们清河郡能这么大排场还让花妈妈这么在意的,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郡守大人府上了。”如月悄声跟她说道,“我前几日听来楼里的客人说,好像是郡守大人要招待什么贵客,所以特意让我们春满楼出人过去助兴,还特意点了一定要春十娘出场。”
郡守的是清河郡的最高长官,他的面子自然要给,不然春满楼也别想在这里混下去了。
两人正说着话,花妈妈去而复返,又回来了,众人安静下来,花妈妈指了下陈娇娘,“你跟我过来。”
陈娇娘起身跟着她出去,“花妈妈找我有什么事?”
“有人要见你,一会给我小心点,别让人看出来你是假冒的,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花妈妈丢给她一块面纱蒙着脸。
陈娇娘按照吩咐来到隔壁的房间,一进门便看到屋内背着手站着个男人,听到开门声转过头来,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
这人三十多岁的年纪,面容有些刚毅,见到她进门,那双眼睛的阴郁之气好像散开几分。
“崔爷,十娘来了。”花妈妈笑容满面的说道。
崔颢就是瓦舍中人称铁手判官的男人,也是瓦舍中谋生之人的实际上的管理者。
崔颢摆摆手,花妈妈退了出去,临走前朝陈娇娘使了个眼色。
陈娇娘惊了,这大哥跟春十娘什么关系,别是什么恩客吧,她可招待不了。
而且花妈妈也没告诉她,以往春十娘是怎么跟这位崔爷相处的,她现在是改行礼呢还是改干什么好。
她在愣神,崔颢似乎并没有不满,而是淡淡开口,“过来陪我坐一会。”
陈娇娘便走过去,在他旁边的凳子上坐下,默不作声,以不变应万变,现在她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安静一些,看情况再说吧。
“我前阵子出门一趟,竟不知道发生这么多事情。”崔颢先开口,这声音听着有些冷。
陈娇娘干笑,不知道他说的事情是什么事情。
“你放心,那个人敢欺骗你的感情,我定不会饶了他。”崔颢冷声开口,“抓到他我定要将他大卸八块给你出气。”
陈娇娘想着这个“他”说的就是自己了。
花妈妈对外面称春十娘中意的这个人是个骗子,欺骗了春十娘的感情然后跑了,为此春十娘还病了一场,声音都有所损伤。
陈娇娘没说话,主要也不知道说什么,就这么安静的坐着发呆。
这模样落到崔颢眼中就成了春十娘被感情所伤,所以面容憔悴,连精神都不大好,又是心疼又是暗恨那个骗了她感情的人。
“听说过几日你要去郡守府中献舞了。”崔颢突然提起这件事,言语中有些担忧。
陈娇娘抬眸看他,崔颢被她的目光看的有几分不自在,微微错开视线说道,“到时候你要小心一些,那个蔡郡守不是什么好人。”
“多谢崔爷提醒,只是他是不是好人都是我的命,我又能做什么。”陈娇娘听出来这话中有话,为了让他多说一些,便顺着这话说下去。
崔颢难道听到她用这种无助的语气跟自己说话,想着她即将面对的事情,便不由得一阵心痛,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十娘,你要是愿意,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走,到时候我们远走高飞。”
陈娇娘有些不适应的抽回手,说道,“我不能跟你走。”
蒙个面纱连是不是这个人都分辨不出来,她才不信崔颢对春十娘的感情能有多深,而且他口中说着情深,可是从他眼睛里一点情深都看不到,谁知道跟他走了会不会从一个火坑掉进另外一个。
崔颢露出难受之色,“十娘,你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的,为什么不肯答应我。”
“我不喜欢你,为什么要答应你。崔爷,你的厚爱十娘心领了,我还要去练舞,就先告辞了。”陈娇娘站起身,朝他微微颔首,转头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门口花妈妈站在那里,见到她出来了让人带她回去继续排练。
崔颢走出来,花妈妈问道,“崔爷,她怎么样?”
“还算过得去。”崔颢说道,“让她们抓紧联系,三日后的献舞不能出任何差错。”
陈娇娘才知道崔颢根本不是什么春十娘的爱慕者,他是这家春满楼的东家,花妈妈就是为他做事的,而他说的那番话就是故意试探的,如果陈娇娘当时表示要跟他一起逃走,那到时候可就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回去了,少说是一顿打。
这群人简直没有人性,陈娇娘一边练习动作一边暗骂,幸亏她机敏,不然真要被他们坑死了。
崔颢的话虽然是试探,但有一句话还是被陈娇娘放在了心上,蔡郡守不是好人,还有他们这么重视这次献舞,可见是有什么重要客人要来。
陈娇娘只能暂时按压住心中的不安,继续排练舞蹈。
提前一天的时候,有马车来到含春楼外面,接她们这些人去太守府上,的确是要招待贵客的样子,整个太守府都在忙碌。
她们这些舞姬被安排到厢房住下,花妈妈叮嘱她们不要到处乱走,以免惹麻烦,还格外派了两个姑娘看管陈娇娘,怕她出什么问题。
陈娇娘连去个茅厕外面都站着人,她真的是一步都别想离开,更别提是想办法逃走,而且太守府守卫森严,她又不认识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逃走更是难如登天。
“你们可知道这次郡守大人要招待什么贵客?”陈娇娘好奇的打听,但是没人回答她这个问题。
看着她的那两个姑娘更像是聋了一样,不管她说什么,她们都没反应,气的她只能闭上眼睛睡觉。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她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
“困死了,要不我们睡会吧。”
“再坚持一下,花妈妈可交代了,不能让她出一点差错。”
“我那天听崔爷和花妈妈说,要把她送给明天晚上的那位贵人,所以才格外当心。”
“好了,这事别说了,不然被花妈妈听到小心我们的皮。”
两人安静下来。
陈娇娘背对着她们睁着眼睛,怪不得她觉得她们对她的看守有点过于严格了,总觉得这里面还有其他事情,原来是这样,她们打着注意将她送人。
她这会知道了她们的打算,可是却丝毫办法也没有,只能暗自着急。
郡守府的宴会在晚上,提前她们就换好了衣服,站在一旁等着,估摸着那边酒宴应该开始了,有人过来喊她们过去,她们这些人这才从两侧走入宴会场中。
远远的陈娇娘看不清前面坐着的人是谁,而且就算能看清,别人都低着头,就她抬起头也太显眼了,她只能跟在一群人中,摆开队形,随着音乐响起,翩翩起舞。
趁着跳舞的功夫,她偷偷瞥了眼前面,居中坐着两个人,应该就是蔡太守和那位贵客了,她使劲去看,可还是看不清楚那人的脸,每次刚要看清,旁边就有人挡住了视线。
一曲结束,舞姬们都退了下去。
陈娇娘跟着一群人一起往回走,花妈妈叫住了她,“你不用回去,你跟着他们走。”
“他们是什么人?”陈娇娘问道。
“贵客要见你,你好好表现。”花妈妈交待了一句,陈娇娘就被那两个人带走了。
郡守正在跟那位贵客饮酒,陈娇娘被带过去,一走进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紧跟着抬头便看到了熟悉的脸,把她惊得膝盖一软,陷些踉跄摔倒。
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低着头走过去。
蔡郡守说道,“这是我们清河郡第一美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下官特意让她来助兴。”
魏延抬眸看了眼站在眼前低着头的美人一眼,随口说道,“那就抚琴吧。”
旁边就有琴桌,陈娇娘走过去坐下来,双手搭在琴弦上,朝着前面看了眼,她怎么都没想到,今晚蔡郡守的贵客竟然会是魏延。
而蔡郡守准备将她献给的那位贵客也是他。
陈娇娘顿了顿,这才动手拨动琴弦,让弹了一个音,前面喝酒的两个人便朝这边看了过来,蔡郡守脸色难看,转头对着魏延干笑道,“十娘今天可能是第一次见到王爷,所以紧张了。”
魏延没说什么,目光在她身上落了落,这人看着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陈娇娘的琴艺,也就勉强能弹出一首曲子的水平,这会她不弹也不行了,一咬牙一跺脚,算了,不管了,总比傻坐着强吧。
当即闭着眼睛,自我沉醉的弹了起来。
蔡太守脸色越来越难看,看一眼旁边的魏延,生怕他因此不满,所幸他似乎并不在意。
陈娇娘将曲子弹完,站起来走过去行礼道,“奴家前些日子手指受了些伤,所以今日发挥的不是很好,还望王爷不要怪罪。”
她直接将自己弹琴不好推在手受伤上面,蔡郡守这才脸色好看了一些,跟着解释,“等过些日子十娘手指好了,再让她给王爷弹琴。”
魏延笑笑,“时辰不早了,本王有些累了。”
蔡太守急忙说道,“那下官送王爷。”
说完朝着春十娘说道,“十娘,还不过去扶着王爷。”
陈娇娘正等着这一刻,闻言不等魏延开口,急忙过去,一把扶住了他的手臂,像是怕他会甩开一样,“奴家送王爷回去休息。”
魏延皱眉看了她一眼,没有动手甩开她。
蔡郡守一路送他到了郡守府提前准备好的院子中,陈娇娘跟着进去,等蔡郡守离开之后,她这几天提着的气,这才彻底松开了。
可不想一进门,还不等她反应过来,腰上便多了一条手臂,直接将她拉了过去,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她吓了一跳。
“王爷,您这是干什么?”她心里暗骂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见到漂亮女人就走不动路了。
下一刻男人冷漠的声音便响起来,“本王是真没想到,本王的王妃会以舞姬的身份出现在本王面前,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
话音落下,不等她开口,脸上一阵凉意滑过,面纱落下,她的一张脸便出现在他眼前。腰上的手猛地松开,陈娇娘一个不稳摔倒在地。
陈娇娘被摔得骨头疼,爬起来看着他不满怒气的脸,小声求饶,“王爷,这事你得听我解释。”
“你还有脸解释。”魏延冷冷的目光看着她,刚才她跳舞的时候,远远的她便觉得有几分眼熟,所以故意跟蔡郡守提了一句,果然很快她便被人带了过来。
当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简直不能相信,堂堂靖王妃,竟然会混在舞姬当中,这事要是传出去,他的脸也不用再要了。
“我真不是给你丢脸的。”陈娇娘也觉得委屈啊,她这是招谁惹谁了,“我这是被人暗算了。”
“你要是老老实实留在京都,谁会暗算你。”魏延毫不客气地讽刺道。
陈娇娘气闷不已,“你就知道怪我,我这样你也有责任!”
“你还怪上我了?”魏延冷嘲。
“当然要怪你了,你要是肯带我一起出来,我哪里还用偷着跟出来。”陈娇娘一脸愤愤不平,“我要是不偷着跑出来,我怎么会遇到坏人,要是不遇到坏人,我怎么会被迫成为舞姬,这事说到底都是你的错,如果你一早愿意带我一起走,哪里有这么多事情。”
她说着露出无比委屈之色,“你非但不觉得愧疚,反倒是怪我了,我还没怪你呢。”
魏延眉头皱着,冷漠的丢下一句,“强词夺理。”
他转头要走,被陈娇娘挡在门口拦住了,“你不能走。”
“怎么?当了几天舞姬,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留男人了?”这话中已经不只是嘲讽那么简单了,还带着厌恶在其中。
陈娇娘脸上一阵阵的难堪,但还是看着他说道,“你要走也可以,但是你得带我一起走,不然我还是要落到他们手上。”
“我为什么要管你死活?”魏延冷笑一声。
“你不管我也行,那我就到处跟人说,我是靖王妃,反正丢脸的也不是我,你到时候被人戴了一头绿帽子,你可别怪我就行。”她一副你不管我就别怪我不客气的样子,仰着下巴瞪着他。
魏延冷笑连连,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捏断你的脖子,这样也免得你到处败坏我的名声了。”
陈娇娘被掐的呼吸困难,双手使劲想要拉开他的手臂,可是力气悬殊太大,她不管怎么用力都撼动不了分毫。
就在她觉得眼前视线有些花的时候,掐着她的手突然松开,她猛地呛了好几口气,捂着胸口跌坐在地上。
魏延已经开口喊人进来,让人将她丢出去。
陈娇娘最后还是被人送回了含春楼,这一次可就跟之前不一样了,她得罪了贵人,是被人扔出来的,花妈妈一张脸难看的吓人,死死盯着她,“来人,把她给我关起来!”
很快惩罚来了,花妈妈领了几个龟公,说是要教训她一番,陈娇娘被吓到了,但还是忍着恐惧说道,“花妈妈,你现在这么对待我,就不怕王爷知道了不高兴吗?”
“你还敢提王爷,你都被王爷丢出来了,王爷还会管你?”花妈妈冷笑道。
“我这只是欲擒故纵而已,如果我真的将王爷惹怒了,他还不立刻让人杀了我,怎么会还让我好好的回来。”陈娇娘急忙说道。
花妈妈皱眉说道,“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这都是我的计策而已,你看着吧,用不了多久,王爷还会派人来找我的。”
花妈妈听她胡说八道的话,像是听到笑话一样,“还让人来找你?你莫不是得了疯病了。”
“是不是疯病你看着就是,反正对你而言也没有什么损失,如果我真的能得到王爷的青睐,必定不会忘记花妈妈对我的栽培之恩。”陈娇娘保证道。
花妈妈沉着脸思索良久,又看着她的脸,似乎是想分辨她这话是真是假。
“好,我就再相信你一次,你要是再给我搞砸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花妈妈转身离开。
在花妈妈看来,只要伺候了靖王,身份自然水涨船高,将来可不仅仅是花魁娘子那么简单了,卖更好的价钱,给她赚更多的银子。
当然她也不害怕陈娇娘得了靖王宠爱就翻脸不认人,靖王是什么人,怎么会对一个青楼女子动真情,不过是玩几天,等人走了,她还是要落回到自己的手上。
陈娇娘跌坐在床上,心里将魏延拖出来翻来覆去的骂了个遍。好歹是夫妻一场,就算不念旧情,也不用这么狠吧,真的把她丢回到含春楼来了。
她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能生气,一定要保持冷静,肯定还有机会的。
当晚,侍卫回来禀告,“人已经平安回去了,他们只是把她关起来了,并未做什么。”
魏延沉着脸让侍卫退了下去,他的确是要给那个女人点教训,可是没准备真的让她留在那种地方,所以暗中派人跟着了,如果那些人敢对她动手,他的人自然不会饶了他们。不管怎么说,她都是靖王妃,总不能看着她真的被人侮辱,侮辱她跟侮辱自己没什么区别。
只是一看到她便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她都这般处境了,还丝毫不知错,口口声声为自己辩解,那样子尤其让他觉得可恶。
陈娇娘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便被花妈妈推门进来的声音吓醒了。
“你倒是心大,还睡得着。”花妈妈冷声说道。
“我不睡好了,怎么能容光焕发,不这样怎么让王爷对我神魂颠倒呢。”陈娇娘解释道。
花妈妈被她这话气的翻白眼,“我就给你三天时间,你敢耍花招给我试试看。”
等人走后,陈娇娘叹了口气,绞尽脑汁地想着该怎么做才能让魏延消消气呢,目前来讲靠自己逃出去希望渺茫,还是靠他比较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