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些什么呢。”新娘子拍了一下他的手臂,语带责备,下手时却极轻,掌心不过在臂弯上轻轻一搭。
他从冯家少爷手里夺回酒杯,对着陆九思遥遥举杯,一口饮尽。“多谢公子出手相助……但我怕是要辜负公子的好意,不能同公子离开了。”
冯家少爷插话道:“辜负他有什么要紧的,不要辜负我便好了。”
新娘子瞪了他一眼,似是拿他这等无赖行径很没办法,连连朝陆九思道歉,又笃定道:“我同他成亲,却是心甘情愿的,日后是苦是乐,也都愿一力承受。公子的好意我也会记在心头……”
“不用记,不用记!”
两人说是在敬酒,实则是在互诉衷肠。
陆九思作为他们假想中想要横插一脚的对手,平白无故遭受了最多伤害。
他做错什么了?
陆九思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举杯道:“说那些丧气话做什么?今日是你们大喜的日子,我敬你们一杯!”
“祝你们百年好合!”
“恩爱圆满!”
众弟子也跟着他敬了几杯酒,胡乱祝了些话,喝得多了连“早生贵子”也祝出来了。
待到喜宴散场,新郎官与新娘子被送进了洞房,一群说着“只喝一杯”的人个个喝得东倒西歪,被澹台千里一手拎起一个,扔上马车。
江云涯也清醒得很,但他不愿搭手相助,只搀着同样不胜酒力的陆九思,边尝试从他手中夺过酒杯,边低声劝道:“小师叔真的不能再喝了。”
陆九思看着他低眉顺眼的模样,忽然想起来片刻前,那冯家少爷也劝着不让新娘子喝酒。
他才不要被人管着。
他晃了晃脑袋,郑重道:“你胡说,我没醉。”
又指了指不远处如同老鹰捉小鸡般提着两名弟子的妖王,道:“不信你问他!”
澹台千里回头看了江云涯一眼,以目光示意道:“这样……如何?”
江云涯不愿附和他的意见,但陆九思总趴在他胸口、肩头,呼出的热气便落在他耳侧,让他时时刻刻想起近日不断纠缠的噩梦。
再这样下去,连他也走不动路了。
江云涯深吸一口气,以掌作刃,轻轻敲上陆九思后颈。
陆九思坠入黑梦之中。
兴许那冯家少爷与他的新娘恩爱得太过可恶,他在梦中也见到自己忽的摇身一变,穿了喜袍,披了喜帕,要与人成亲了。
那定然是要同奚指月成亲啊。
他心中惴惴,想着不是说好对方嫁了过来么?怎的到头来还是他盖了红盖头?
心念这么一转,罩在眼前的红布便不见了,而他身边多了位盖着喜帕的新娘。
他小心翼翼的上前,想掀起帕子看一眼,手腕却被对方牢牢握住。
“小师叔放心,我身子好着呢。”
陆九思在梦中也没觉得这话说的有什么不对,只是想这身子好不好,光靠嘴上说说如何能够知道?还得见真章才是。
对方好似能瞧见他心底的想法,双臂一环便将他打横抱起,朝新房走去。“你说的这话,正合本尊心意。”
陆九思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喜帕,心痒难耐,商量道:“那能不能先——”
咚!
梦中他一头撞在了新房的门框上。
陆九思猛地睁开双眼,伸手摸了摸额头。掌心触到一片鼓鼓胀胀的肌肤,竟真的撞出了一个小包。但不是在门框上撞的,是在这狭窄的车厢里撞出来的。
“对、对不住,小师叔,方才我分神了,没留意……”江云涯目光游移不定,神情颇为可疑。
陆九思要是多看他一眼,定然能察觉到不对劲,但他这时还因为酒后的乱梦神思恍惚,压根没敢看向江云涯。
他都梦见了些什么啊。
定是被那冯家少爷气狠了,才会梦到自个儿成亲的事。
只是梦中盖着喜帕的人是奚指月也就罢了,怎么还能一晃眼变了几变呢?
听听梦里那些话,虽说是他今日刚听过的,放在那当口也不合适啊。
陆九思痛定思痛,得出一个结论:能做出这种梦来,多半是闲的!
修行之人身强体壮,醉酒很快也都清醒了。等马车驶回客栈,众人都能自个儿走下马车,不需旁人搀扶。
陆九思避开江云涯伸出来的手,独自跳下马车,快步追上众人,正色道:“这回没成,得赶快再想想办法,如何找到魔修!”
一行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朝客栈正门走去,正撞见崔折剑扶了一人朝外走来。
“崔师弟,这位是?”这是客气的弟子。
“崔师弟今日没与我等同去城南,实是一大憾事!”这是觉着闹了场婚事十分有趣的弟子。
“崔师弟,你也要成亲了?”这是醉得厉害、还没完全清醒的弟子。
“把门堵住,别让人跑了!”
这是陆九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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