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慧打开门把垃圾放在门口的时候，正巧对门的范妈妈也要出门，两人见面聊了没几句，话题就又到了高三的学习上。
范妈妈抱怨，“我们家那个范若尘啊，一回家就躺沙发上吃水果，一点自觉都没有！”
“范若尘到家了？”陆慧抓住了重点，疑惑问，“苏芮还没回来啊，两人没一道回家吗？”
“我问问。”范妈妈向里屋喊，“尘尘，苏芮呢？”
“在楼下跟时染学习呢。”范若尘熟练地撒谎，想了想，加了一句，“你们别去打扰她们啊！”
“你家芮芮还真努力，高二到现在进步了不少吧。”范妈妈投来羡慕的目光，“未来有什么安排啊？”
陆慧笑得眉眼弯弯，却还是客气说，“没有没有，前几天那个模拟考，她还考得一塌糊涂。未来，我们准备送她出国留学，不过具体的也还没想好，就没跟她商量。”
“先不说了，我给她们切点水果送下去。”陆慧看了看表，“时染一直帮着苏芮学习，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人家，让她上来吃饭她也不愿意。头疼哦。”
她嘴上说着头疼，唇角却不可抑制地上扬，只是她的这份愉悦仅仅持续了十分钟，就被楼梯口紧紧相拥的苏芮和时染全然打破。
“你们在做什么？”她很不冷静。
一点让她欺骗自己的机会都没有给，拥吻的动作已经解释了她全部的疑问。
心中的最后一根弦也崩断了。
“这就是你的爱好？”
她击碎了盛满幸运星的玻璃瓶，拉住苏芮的手将其拽离时染。她平日里最宝贝的女儿此刻像提线木耳一般面色苍白，任由她摆布。
她一时间愤怒治愈，又多了点心疼……
“跟我回家！”只是一瞬间，她就把那点心软的苗头掐断了，有些事不合适在楼道里讲。她加大了手中的力度要把苏芮拽上楼，却出乎意料地得到了反抗。
“妈，不要，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分开我们……”
提线木偶斩断了控制自己的源头，苏芮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眼中恢复了神采，却是受伤的神采、哀求的神采，是陆慧最怕看到的情绪。
她的眼中慢慢盈满了泪水，晶莹的泪滴顺着眼角滑落，她蓦然想起了那个午后，平静却不平常的午后，一条生命陨落，却没有激起一滴水花。
她哀哀道，“妈，我不想跳楼。”
威胁。
沉寂的昏暗楼道里，空气静了几秒。
“啪”的一声，陆慧的巴掌扇在了苏芮的脸上，细嫩的肌肤瞬间印出了一道红色的掌印。
“醒了吗！要不要我再打你一下？”陆慧的掌心同样红了，肉眼清晰可见的颤抖，气血攻心，她的胸口上下起伏，“跟我回家！现在不回去就永远也别想回去！”
苏芮摇了摇头，一步一步后退，笑得苦涩又无奈，“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她牵起时染的手，她从来没想到过她会有这么快的速度，两个还背着书包的女孩逃离了这个昏暗的楼道。
只是楼道之外，同样也没有光明。
离家远了，凛冽的风才鼓起勇气打了一个大大的招呼。两人的心蓦然被吹凉了，沉默之下，她们放慢了脚步，步伐飘渺地向N市最大的商业区走过去。
前面的一段路，路灯似乎是坏了，是一段浓稠的黑暗，苏芮紧了紧时染的手。
从指尖到掌心都是冰凉的。
“你不用怕，我会去搞定我妈的。”苏芮故作轻松，抢先一步踏进了黑暗，“她就是之前没见过，所以有点惊讶，没事的，我回去跟她说。”
她忘记了自己脸上还挂着泪痕，红肿的掌印与故作洒脱的强颜欢笑一点也不相配。
“现在回去吧。”时染开始后悔她刚刚跟苏芮跑了出来。
除了痛苦，她真的什么都给不了苏芮。
“今天还没过完呢。”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苏芮还是轻快的语气，她自动忽略了时染的话，忽然道，“今天可是你的生日啊。”
“我们没有地方可以去。”时染对她自己的冷静又害怕又讨厌，她停住了脚步，重申了一遍，“回去吧。”
周身是冰冷的黑暗，似乎连影子都不愿意继续陪伴两人。
“今天是你的生日啊。”苏芮好像在笑，漆黑笼罩下，时染看不到她的表情。她牵着时染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终于有了一丝愿意停留的暖意。
苏芮带着她继续向前走，黑暗一点点消逝，她慢慢看清了前面的路，有一只黑猫窝在路灯下睡觉，很安逸的样子。
“我还有礼物没给你呢。”苏芮的面庞也在路灯下清晰起来，还是她最初见到的明媚的样子。
她的小太阳。
“什么礼物？”她生出了一点忽略一切烦恼的痴心妄想，她现在只想单纯的问她的女孩问题，像平时一样。
苏芮轻轻笑了下，没有回答，唇角是她从前见过的羞涩怯意。
她感觉到自己放在苏芮口袋里的手被牵引着，碰到了一张卡片。
苏芮松开了牵着她的手，细白的手指捏着卡片一角，把卡片拿了出来。
“我们今晚有地方可以去。”
是一张酒店房卡。
时染张了张唇，喉间干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忘记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时小染，你成年了。”或许是脸颊传来的阵阵灼热的疼痛感，让苏芮比往常更加大胆，“时小染，我也成年了。”
接下来的话，她讲不出口了。
苏芮偏了回头，正视前方，把微红的耳尖完完整整地展现在时染面前。
“除了你，我也不想再给别人了。”苏芮分不清她现在脸颊发烫是因为被打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她听到了自己心脏打鼓的声音，“反正迟早是你的，你就早早拿去了吧。”
时染说不出话来，她不配。
她担不起。
苏芮的指尖连着她的，指尖的温度透过肌肤传了过来，沸腾了她的血液，灼伤她的五脏六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