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如玉似乎看到那个还未长大的姑娘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好像在对她说:“也该让你尝尝个中滋味。”
兰如玉被拖下去后,大殿之上寂静无声,李崇演扶着额头,神色看不清楚,可容卿向上看去,却总觉得他是一副了却了心事如释重负的样子。
做人能把自己都骗了,那才是真本事。
“凤翔宫如今被烧毁,皇后的棺木也……但今日就是下葬的日子,陛下,钦天监和礼部算好的日子不能错过,您看这该怎么办呢?”
一旁的陆贵妃适时地开口,打破了大殿之上的宁静,方才问罪惠妃时她一句话也没说,似乎故意要旁观胜负一般,此时才摆出她贵妃的架子来。
李崇演一想起卓闵君烧成了灰就心痛不已。
“皇后生前的衣物可有遗留?”他问了一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怎么接话,这事只有侍候皇后的宫人和一直待在凤宵宫的容卿知道。
容卿气弱无力地低声回话:“西殿当是还有一些没被烧毁……”
“那就拿出一件皇后生前最喜欢的衣服入葬赫陵罢,”他看向礼部尚书,“太/祖皇帝时,德武皇后死于战乱,也是没有尸体,太/祖便将她的衣冠葬于赫陵,倒也不算违制。”
礼部尚书恭敬地弯了弯身:“不止太/祖皇帝,史书上记载诸如此类事件不知凡几,将皇后衣冠入葬不违礼制,只是……”
“怎么?”
礼部尚书抬起头,脸色郑重:“皇宫走水本就凶兆,若是让百姓得知皇后娘娘的尸身还毁于大火,外面不知还会传出怎样的流言蜚语,于陛下和朝廷都大为不利。”
当今不是乱世,安阳也没有陷于战火,的确很容易流出不好的传言。
“你的意思是?”
“眼下凤翔宫走水之事早已传出,无法掩藏,但皇后的棺材被烧毁却没什么人知道,不如就将此事瞒下来,时辰一到,就按照原本计划下葬。”
李崇演沉着脸想了半晌,而后对陆贵妃道:“凤翔宫的宫人就交给你,切记不可以走漏风声。”
这就算同意礼部尚书的谏言了。
又吩咐了玉麟军和承乾殿的宫人,最后才把视线落回容卿身上,事态都已尘埃落定,他对容卿的态度也放缓不少。
“你去带人到西殿,找到你皇姑母生前最喜欢的一套衣冠,交给赵爱卿。”
“是……”容卿低声应和道。
随后李崇演摆了摆手,便让他们退下了,出去时天色已大亮,距离葬礼开始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赵括显得很急,伸出一只手:“县主请。”
容卿微微回过头,看到李绩和那些皇子公主们一齐出来,偷偷地对他点了点下颔,收到那人的眼神后,她转身急匆匆向前走。
到了凤翔宫,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烟灰味,西殿那边保存完好一些,容卿提着裙子踏上台阶,见礼部尚书赵括要跟上来,便一手挡住了他:“大人不如在外面等一等,一会儿我翻找皇姑母的衣服时……”
他一个外臣看到总不好。
赵括忙止住步:“那臣就不进去了。”
容卿转身走了进去。
“县主快点!”
赵括扯着脖子喊了一声,人已不见踪影,过了不大一会儿,容卿就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后的侍女手中托着叠整好的衣冠,看起来是一件寻常宫装。
“县主怎么这么快?”赵括颇有些惊讶。
“怕大人着急,”容卿浅浅一笑,微红的眼角还带着几丝黯然之色,“何况只是找一件皇姑母最喜欢的衣服,没什么难的。”
这倒也是。
赵括挑了挑眉,让人接下衣冠便要告退了,之后还有大礼,他要忙的事多着呢,没时间在这里瞎耗。
人离开后,青黛才皱着眉走到容卿旁边,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县主,那衣服……”
明明是皇后生前给容卿准备的,打算待她及笄之后再穿。
容卿淡淡点了点头,转身看了看残败不堪的主殿,她快步走下台阶,向着主殿那边走过去,边走边道:“我不想让皇姑母死了也跟皇家脱不开关系。”
她走到废墟前,弯身抓了一捧灰烬,灰烬搅和着泥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掌心中还有温度,她将手中的东西塞到了随身带着的荷包里,回头看了看宫墙的另一边,良久之后,才说了一句话。
“等我走出去,也让她看遍天下好风光。”
不必葬身赫陵了,容卿握紧了手中的荷包,闭眼落下一滴泪来。
一日的哭喊做戏,唯有此时的悲伤是真的。
“你好大的胆子。”
一声夹杂着些许怒意的声音将容卿拉回现实,她猛地一偏头,就看到不远处,四哥正站在那里,脸色十分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