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绩面露不快,那声尾音向上一提,带了些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你喊我什么?”
他边问,边抬脚向前走了一步,以一种侵占的姿势将她笼罩,靠近的一瞬,他看到眼前的人微不可闻地瑟缩了下身子,虽然只是微弱到近乎没有的动作,却叫他心头上燃了许久的火焰被悉数浇灭。
她不喊他四哥,只一声冷冰冰的“陛下”,混不在意地划出距离感,跟回忆狠狠割裂。
五年之后的再次相遇,她远比他想象之中要更冷静,更让人无法琢磨,指尖轻颤,那颗忽而坠落的心有些空荡荡的。
“陛下。”容卿回答他的话,慢慢抬起头来,一双乌瞳水汽氤氲,分明比从前更加明艳了,却莫名让人觉得犹如无底深渊,探不究竟。
容卿红唇轻启:“妾唤您陛下,有错么?”
听到她自称“妾”时,李绩眸中有光微动,又在下一刻反问声出后,骤然沉下脸去。
两人之间隔着半臂的距离,空间给人留有余地,让李绩觉得眼前人有些遥远,他忽然更近一步,凌冽气压落下,周身散发的冷,像是要将所有都冻结一样。
“还像从前一样,喊朕‘四哥’。”
那是个命令的语气,不容置疑。
话一出口,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一个称呼如此在意。
他记得她从前喊他“四哥”时,总是以各种各样的语气和姿态,那是一个活灵活现的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一个毫无感情的木头。
容卿昂着头,清亮的水眸中倒映着他的轮廓,静默片刻,她只是浅浅点了点头,照他说得那样,又唤了一声:
“四哥。”
也没有反驳,也没有拒绝,也没有不情愿,也没有闹脾气,就是一声听不出喜怒的呼唤。
李绩说不清楚,但他感觉自己想听到的并不是这个,可他又一时挑不出错处,任凭心中火气疯长。
只是好好的相逢,他不想把五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弄得如此僵,大殿之上暗香浮动,流光抛入,照映地人影斑驳,李绩轻出一口气,压下心头涌动的愠火,将头微微偏向一旁,嗓音暗沉低哑:“封后大典的日子礼部正在拟定,不出意外的话,就在这月十五。”
李绩说到这,偷偷瞥了一眼容卿,却见她还是那副模样,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他说话,李绩眉心一蹙,刚要提醒她,容卿已顿首回应。
“好。”
没有多余的话。
李绩愣了一下,暗沉的双眸微微睁大半分,眼中似有错愕,然后逐渐消逝,剩下一抹不易察觉的失望来,他阴下脸,继续道:“以后你就住在玉照宫,那里你应该住得习惯一些,朕早就让人打点好了,今日你便住进去罢。”
容卿听到“玉照宫”三个字,轻轻眨了眨眼,却不见什么异样神色,她点点头,又应了声“好”。
李绩闭了闭眼,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呼吸也变得粗沉,似在极力压制心绪:“朕答应你的事,现在已经兑现,朕……没有食言。”
容卿向后撤下半步,手叠在腹下,弯身的弧度恰到好处:“多谢四哥。”
礼数甚是周到。
然而就是这声不夹杂一丝感情的道谢,犹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好不容易被压下的狂风骤然掀起,李绩一下抓住她胳膊,将她连人带魂都拉到自己身前,幽邃目光藏着无尽星火,灼灼伤人。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
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压出来。
容卿被拉着踮起了脚,却低垂着头,窝在他胸前看不到的地方,隐藏在黑暗下的双眼闪过一丝不耐,李绩若是能看到她此时的神情,就应该能明白,那并不是听话,也不是乖顺,而是疲于应付的敷衍,不想多说一句的厌烦。
但即便就是听话,他又有什么可发火的呢?
有一个低眉顺眼的皇后,尊他为天,处处不敢忤逆,那不才是最合格的天子背后的女人吗?
李绩看着犹如木偶一般的她,心头业火难消,明明刚见面时看到他就瑟缩,此时却收起不愿他靠近的抗拒。
像是一具失了灵魂的空壳子,没人会对一个空壳子珍视爱惜。
“不说话?”李绩忽然哂笑一声,拉着她的手腕步步紧逼,慢慢将她逼至龙床前,李绩沉着脸将她双手锁至身后,前身像大山一样压下来,气息近在咫尺,“你最好一直这么听话。”
李绩忽然拥她入怀,以一种非常契合的姿势,压下唇瓣,撷香索吻,炽热骤生,将披风席卷的冷潮吞噬,他在她领地肆意妄为,直到交缠的呼吸微滞,李绩才抬起头,在她颈窝轻喘。
“朕等了这么久……”
声音嘶哑撩人,刚才的吻也让容卿有些忘情,她身子打着颤,神思迷离,微张的朱唇随呼吸轻开轻阖,没有半分抗拒,甚至还有些沉迷的表情让李绩有些错愕,但错愕很快消弭在升高的体温里,贴合的触感让人心痒难耐,李绩伸手将她颈前系带轻轻一扯,披风随之坠落,将她姣好的身材显露出来。
李绩看着身前那双勾人的招子,眸色一暗,之前的怒气都被欲望取代了,他忽然俯身将她拦腰抱起搁到床上,斑驳的光映出尘粒,将一室春光旖旎衬得正好,他抓住她两只手固在头顶,看着因动情而微红的脸颊,终是按捺不住,俯身亲吻她的脖颈。
“咚咚”
他的动作被两下敲门声阻断。
李绩抬起身,有些烦躁地翻身坐正,殿外王椽的声音已经传来。
“陛下,承香殿的翠屏来传话,说陆妃娘娘病了。”
李绩皱了皱眉,转头看了容卿一眼,随后沉默着下了床,整了整自己的龙袍,已经完全恢复如常,和刚才的他判若两人。
“喊太医了吗?”
门外的声音很快就回应:“喊了,只是娘娘身子难受,一直哭,翠屏没办法,才过来找陛下。”
李绩眼光流转,静立片刻,他便抬脚向外走去,走出几步之后,才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对容卿道:“你在这里等朕,哪也不许去。”
说完,匆匆打开殿门走了。
容卿支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将肩头的衣裳重新披上,门复又打开,她抬头一看,发现是烟洛,烟洛的脸色有些复杂,像是担忧,又有不忿,她快步走进来,将肩上的包袱拿下去放在手上:“主子,你……”
容卿不在意她的脸色,只是随处看了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麒麟香炉上。
“烟洛,点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