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选秀当日的交情,洪文就跟黄吏目交际起来,偶尔也在一处说笑探讨。
黄吏目一直没绝了当媒人的念头,经常生硬地扯话头,从今天日头真好拐到自家侄女蕙质兰心……
这日黄吏目笑眯眯捧了个食盒过来,里头满满当当一大排洁白的长片,“云片糕吃不吃?”
他祖籍江苏,夫人是当地一家有名的糕点铺子的千金,从小习得一手好技艺,经常做各色江南点心让丈夫带着吃。
“云片糕?”洪文瞧了眼,细腻如雪、洁白似云,果然可爱。
他先去洗了手才小心地捻起一片,看它在空中扑簌簌抖动。
入手轻柔而有韧性,入口细腻绵软,唇齿间都是糯米、猪油和芝麻等的浑厚香气。
是一种很踏实沉稳的感觉。
不知不觉间,他身边已经聚集了好几个人。
说也奇怪,一群人啥也不干,就这么围着看他吧嗒吧嗒吃得香甜,竟有种诡异的满足感!
有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医满脸怀念,“年轻真好啊……”
现在他们随便吃点什么就闹肚子。
又和蔼的拍拍洪文的肩膀,“能吃就多吃点,你的时间不多啦。”
洪文:“……”
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呢?
“好吃吧?”黄吏目乐呵呵道。
洪文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嫂夫人真是好手艺。”
黄吏目抄着袖子一挑眉,“我侄女做的。”
洪文一双眼睛瞪得溜圆,顿觉半口云片糕不上不下噎在嗓子眼里,竟忽然打起嗝来,一个接一个,眼见着停不下了。
几位太医一拍巴掌,七嘴八舌道:“呃逆,想必你是吓着了,吃得又急,导致肺胃之气上逆,还需降气才好。”
“来来来,这个老夫擅长!让让,都让让!”
“哎,还是我来,我祖传的按摩指法连太后她老人家都夸赞过的……”
黄吏目也有点犯嘀咕,真吓着了?
莫非真是自己太心急?
洪文抢先一步抖开自己的针囊,“嗝,我嗝,我自己来!嗝!”
众人都是一愣,嗨,忘了这小子自己就是个大夫啦!
止嗝的方法不少,但洪文这嗝来得又急又快又深,嗝一下五脏六腑都牵动着,整个人都难受得快蹦起来了,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
他取出两只金针喷了烈酒,又往火上烤了烤,放凉之后干脆利落地往左右眉头的攒竹穴上一刺。
寻常人都有惯用手,很难同时驱使左右两手整齐划一地做出同样的动作,但洪文不一样,他两只手都一样灵活。
众太医齐齐嘶了声,眼神非常火辣。
这两针扎得漂亮。
他打着嗝呢,难为竟一点不手抖,连镜子都没看,抬手就扎,位置丝毫不错!
就这份准头和心境,寻常人还真练不出来。
众人正啧啧称奇时,就听外面的侍卫道:
“呦,这不是万公公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万姓本就少见,而宫中能被人尊称一句“万公公”的,也只有御前那一位。
“呦,诸位忙着呐。”万生笑呵呵进来拱了拱手,四下瞅了瞅,“杂家找小洪吏目有点事,怎不见他?”
众人如花朵绽放般整齐散开,齐齐朝中间一指,露出来一个脑袋上顶着须须的洪文。
万生吓了一跳,定睛一瞧才发现是两根银针,顿觉尾巴骨发凉,“这怎么话说的?”
“打嗝,扎了两针。”
洪文要起身行礼,万生赶紧按住他,不由直嘬牙花子,“这还扎着针呢,快别动了,到底是大夫……”
你们太医署的爱好也忒别致,闲着没事儿看人扎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