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捂眼
梅嬷嬷被李书妤拽着,追上了死不瞑目的秦寿。
要说这也是霍衍山手下的人够冷血,闻言二话不说抠出了红玉簪,梅嬷嬷看着血淋淋的簪子不敢接,李书妤倒直接上手拿,还跟人和善的笑,“谢谢。”
樊青复杂的看她一眼,“夫人属下有事,就先告退了。”
李书妤自不会留,等人走后,梅嬷嬷才问:“公主不怕吗?”
在宫里李曜虽不看重她,但公主不容有失,危及性命的李书妤极少见,如今却不怕。
李书妤一头雾水,“为何要怕?”
和前世破城后的哀鸿遍野相比,这些又算什么?何况……
“我又不认识他!”
李书妤眼神太过无辜,看的梅嬷嬷生寒,后来不知想到什么,恍惚道:“恩,是奴婢忘了,公主不认识他不用害怕。”
她忘了公主是见过死人的,也正因见过才记忆有失,与常人不同。
得了梅嬷嬷赞同,李书妤很高兴,转眼轻灵的往正院跑。
清晨的风吹进假山洞里,发出呜呜的响声,梅嬷嬷坠在身后,看着女孩跳脱的背影,被风吹湿了眼眶。
李书妤健忘,等到正院锦兰把吃食摆上,她就记不起秦寿的事了,看着芝麻糯米糕,夹过来仓鼠一样咬了一口,登时双眼放光。
梅嬷嬷又舍不得训,“公主慢点吃,别噎着。”
说完习惯的给她擦嘴,李书妤仰头甜甜的笑。
霜华宫形同冷宫,虽说日子自在,但穿衣用度没那么精细,李书妤长这么大独有两个爱好,一是种花,二是吃饭。
吃饭上又以甜食为最,新婚的第二日,李书妤只忙着吃。
按理他们要去宫里谢恩,再回来拜见姑婆,但默契的没有人提这件事。李曜送来的那些人,不管是真心也好,细作也罢,在霍家停了一夜后多数被杀,是霍衍山亲自动的手。
他厌恶李曜,甚至到了沾上李曜亲近人的血,都会兴奋。
梅嬷嬷听了,免不了又是一阵担心。倒是锦兰凑到李书妤面前,有些好奇有些惶恐的问:“公主,驸……主君他是不是很可怕很可怕?”
那夜宫墙之下,锦兰没敢细看,现在着重重复两次“很可怕”,足见霍衍山的名声有多差,据传闻他曾于疯狂时手刃生母,也不知是真是假?
李书妤蹲在地上莳花,头都没抬,“恩,可怕。”
比起前世岁月沉淀的内敛,这一世的霍衍山确实暴躁许多。
“那……会打人吗?就是……会和公主动手吗?”锦兰最担忧这个。
李书妤摘落一片枯黄的叶子,“不会,他是好人。”
锦兰不敢置信,“公主您比划错了吧?”好人会是这样吗?
“没错呀!”李书妤眼睛清透,确定道:“就是很凶的好人。”
在她少的可怜的记忆里,霍衍山是没和她动过手的,他从来只会动口。
前世是钟爱吃咬她,昨夜是不停逼问她,无论哪一种都叫她没有抗拒能力,讨厌的紧。
三月的风仍旧带着凉意,吹过地上死不瞑目的宫人,无人问津。
晋阳城非霍家本家,府邸地段不算太好,书房逆光且闷。
这些年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自己杀戮太重,霍衍山喜上檀香,浓郁的味道混杂着血腥,难闻的很,来人扇着鼻子绕过这些,朝书房门口行礼。
“主君,人头已送给晋帝。”
霍衍山躺在人看不见的地方,恩了一声。
“樊青,这次有些慢了。”
“是……”樊青想起李书妤,不想给她添麻烦,“来回一趟,在宫里费了些时间,让主君久等了。”
霍衍山没说话,眼神几不可察的闪过暗光,他的视线穿过木门好像落在樊青身上。
樊青跟在他身边多年,自然察觉到,便知霍衍山不信。
果然——
“樊青,你这次有些慢了。”
几乎相同的两句话,却叫樊青不受控制的心里一颤,不敢再隐瞒,“主君,是夫人来寻,这才耽误了会功夫。”
是夫人,而非公主,说完樊青不敢抬头。
霍衍山不喜人说谎,樊青以为他会发火,意外的是樊青明显感觉到他戾气淡了些,“她寻你做什么吗?”
声音好奇,带着几丝纵容的逗弄,就像日子匮乏的久了,忽然遇见一件好玩的事。
樊青回想着,只记得李书妤跑过来,拦在他跟前,“说红玉簪是她的,要还了才能走。”
自然,这话是梅嬷嬷转述的。
说完里面久久无声,霍衍山用力压下的唇角终于牵动起来,一瞬低笑,几乎让樊青以为是错觉。
“你给她了?”霍衍山似乎走过来。
樊青:“给了。”
还是专门从脑子里抠出来,血都没顾上擦一擦就给的,当时连上了年纪的梅嬷嬷都看不下去,夫人却面不改色接了。
樊青想着,总觉的这景象出现在女子身上有些诡异,不待细想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就见男人穿着一件寻常青衣,墨发以木簪牢固,颇有几分禅意。他挺直的鼻梁之上,墨眸如冰雪后的湖面,泛着无尽幽光,脸被眼尾斜下的疤痕一分为二。
这道残缺唤醒了樊青,他意识到自己竟直视了霍衍山。
霍衍山现在更好奇李书妤的反应,“她接了?”
樊青已经低了头,“接了。”
“哭了没?”霍衍山笑问。
樊青愣在原地,等回过神来,才意识到霍衍山问了一个怎样的问题,面上一言难尽,“倒没哭,反而……还挺高兴的,跟属下道谢。”
“哦!”霍衍山挑眉,“她现在做什么?”
“现在?”樊青想了想,“好像在种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