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疯子
等到徐淮回神的时候,就见那个手刃生母的主君,正给人捡鞋子。
高大?挺拔的男人板着一张脸,走?到马前,李书妤自觉把?脚给他。可能因为坐的高,还放肆的把?手揪在他耳朵上。
霍衍山看了眼?她,竟随她去了,徐淮对此五味杂粮。
之后霍衍山果?真把?人揣在怀里,一并带走?。
四月的草原绿浪连天,偶尔一弯清河流淌如?白镜有光,却人迹罕至,他并未深入,在边缘处吁马。
一行人正午分别,如?今已?晚霞漫天,霍衍山伸手把?她抱下来。
李书妤方才倦了,睡过一会?,此刻揉着眼?睛环上他的脖颈,全然一副依赖模样。等落了地,霍衍山在前头走?,李书妤跟上去拽住他的袖子,霍衍山看她,她抬眸静静的回视,并未觉的不妥。
他家姑娘被吓过一次,哭了一场,他去哪儿便跟到哪儿。
其?间霍衍山跟人交代事,说着说着肩侧就冒出一个小脑袋,她也不说话在后头玩耍,安静又乖巧。直到不合时宜的咕噜声响起,霍衍山一顿,回头看了眼?明显懵懂呆愣的李书妤。
她是不知?羞的,只是好多人看她,那双柔软的手臂搂他紧紧的,直往后面躲。
这下霍衍山能怎么办?
“都下去吧!”
等人走?了,他才把?人捞出来,李书妤被看着眨了眨眼?,抓住他的手软软写道:“不是故意叫,阿妤饿!”
明明之前大?言不惭说自己吃得少,现?在张口就是饿,霍衍山扶额,天大?的事也得等她吃饱了说。
他命人备饭菜,自己亲自带人沐浴。
梅嬷嬷不在,他又不会?让别人碰她,只能忍着幸福的折磨亲自上手,把?人伺候了一番。
小姑娘穿着他系上的里衣,披着他洗过的头发,被他亲自抱到凳子上没心肝的吃饭,霍衍山坐在边上,一边拧身上的水一边说:“我要走?了,去草原。”
李书妤从碗里抬起脸,不紧不慢咽下口饭。
她把?人看了又看,忽然一伸脚踩到地上,噔噔跑回去把?鞋船上,瞬便背起梅嬷嬷给她的零碎包,走?回来牵住他的手,比划:“我们走?吧!”
她个子小小的,沐浴后脸红扑扑的,霍衍山不动反笑,“我去草原,阿妤走?去哪儿?”
“阿妤一起。”她自然而然比划。
霍衍山却道:“你?不能一起。”
不能一起嘛……李书妤想了想,仍旧牵着他手语,“阿妤是陪你?。”
不能一起就陪他,人还挺聪明,但霍衍山带她来草原,却从未想过深入。
“带你?来这里已?是看你?可怜,阿妤莫要得寸进?尺。”
李书妤闻言,看了眼?他写道:“现?在也可怜,带阿妤走?。”
霍衍山却摇头,屈指在她手上一敲,“这次不行。”
李书妤便丢开他的手,站在原地,看着淡漠的男人丝毫没有哄她的意思,直接当?着他的面蹲下去,抱着膝盖缩在地上。
这次霍衍山没有心软,甚至把?凳子往她那边一拉,大?大?方方坐在她边上。
李书妤的杏眸看他好几次,最?终忍不住嘴翘起来比划,“阿妤,不高兴。”
霍衍山垂眸凝视着她,“恩,你?不高兴,关我什么事?”
李书妤拽他,眼?睛狡黠一转跟他比划。
“不高兴,要哄。”一起去,才能哄好那种?。
“不哄,阿妤今日拿别人的花,我也不高兴。”
他眼?睛出奇温柔,李书妤跟他写道:“可阿妤牵你?,也抱也亲,你?高兴。”
她掰着指头认真算,丝毫不计较自己耍赖多少。
霍衍山被逗笑了,“恩,牵了,抱了也亲了,我就要高兴吗?”
“恩,要的。”小姑娘郑重其?事的点头,手语。
霍衍山嘴角上扬,他不为所动,李书妤到底被他牵到床上。
帐篷光不明,丝丝风吹入,霍衍山伸手刮了一下她翘老高的嘴唇,“不高兴就不高兴吧!总比不要命强。”
他真不打算带她,李书妤一双剪水瞳有委屈。
“走?了,”霍衍山站来。
这时烛光一跳,忽有软软指头牵住他。
李书妤踢腾着坐起来,等霍衍山一低头就立即环住他,把?所有情绪留在他怀里……
广袤无垠的草原帐篷,四月微凉的子夜。
他的妻子低着头,认真又生疏的交代他——
“要小心,早点接我回家!”
闹了一通无果?,她乖巧的不再蛮缠,仰头亮如?星昼,这却是第一个盼他平安归家的人。
他眼?中戾气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近乎温柔的光。
“……好。”
很快马蹄声去帐篷里安静一片,外面仍在热闹。
除却徐淮几个,霍衍山把?人都留给她,众人围坐一起喝酒夜话,也有人抱怨,“来都来了,却不能进?草原,真够憋屈的。”
卫三?也没去,但他看得开,“总有你?的用武之地,你?怕凉州没仗打吗?”
“那倒不是,只是晋阳城呆了几个月,心里早就痒痒了。”
他们都是战场出来的,安静的生活反而不适。
有人无聊,逮着卫三?问:“哎!主君为何带夫人来?来了又放这里?”
卫三?坐在篝火边,“不知?。”
“得了,你?天天跟在马车边,能不知?道!”
卫三?也不解释,他又不是樊大?人,没那么好奇。
“我知?道——”有人吃醉了,大?大?咧咧的喊。
夜半睡不着的李书妤起来喝茶,闻言动作微顿,踩在地上眼?睫轻眨。
“凉州每年必有恶战,我听人说这批东西于凉州作战很重要。因辽人喜爱淑女,带公主,可为饵诱之。”
“还有……辽人正试图联系盛家,主君怎么可能叫他们得手。如?果?是我,一边仇人之女,一边十五车兵刃,我也选兵刃。”
这话说不诛心是假,卫三?想起一路主君待夫人的神态,他不大?信。
十几岁的少年,仰头灌下一大?口酒,仰头正要反驳一番,撩眸忽见地上亮光。
那是……帐篷的光?
卫三?惊的一下坐起,直接踹过去,“胡说什么呢!”
正说话的人一惊——
“卫三?你?做什么?”
“都别乱说,主君岂是那样的人!”
夜晚的草原荒凉冷寂,卫三?神情严峻,提到霍衍山他们果?真不再说了,到底忌惮。
卫三?想回头看看,却又不敢,剩下的半坛子酒却一口未动。
这夜的草原,后来安静的厉害。
李书妤躺着,跳动的烛光在她眼?上,投下一片阴影,她漆黑的眸子望着帐顶。
呆愣的、恍惚的、相信与不相信交织,仿若冬月诡异的天幕。
他们说霍衍山拿她诱敌?她听的明白,可霍衍山……会?吗?
李书妤想起他离开时,望着她的眼?睛,很温柔,她甚至能感受到其?中怜惜。
对不能信,她不信别人说的,不能信……
李书妤抱着脑袋,忽然身上一阵抽痛。
这是一种?细细麻麻如?万根钢针刺在脑中,又不至于死亡的折磨,奇怪的是她似乎对于这种?感觉很熟悉,知?道很快就会?过去。
李书妤脑中一片空白,似乎想起了什么?
关于凤仪宫,关于梅静云,关于她的哑巴,在这个异常清冷的夜晚,记忆就像一团迷雾,罩住了安逸太久太久的公主,那人哭着抱住她,露出满身伤痕,“阿妤要记住,男人啊……是世上最?不值得相信的人,爱你?时海誓山盟,利用也是狠心绝情。”
“你?一会?儿不要哭……也不要叫,你?得记住这一刻,往后谁都不要信。”
这个梦很长,天将亮时,李书妤才勉强睡着。
可几乎是她一闭眼?,外头瞬间箭如?雨下,“咻”的一声刺在帐篷里,她的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