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南音不解。
舒展摇头:“……梦里啥都有。”
宋南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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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晦暗。
浓云如层层叠叠的乌棉,堆迭在半空。入寒的风丝,裹着城外干涸的黄沙粒,簌簌地打在脸上,磨得皮肤生生的疼。
北京城的大小巷道里,人迹稀少,就连素日叫卖声杂的西市,也是一片萧瑟和肃然。
沈夕穿过长街。
步子极快又仓促。
但他目光一直扫视着四处可见的商铺民居,历历而过。不少街边开着铺门的商户一见了他身上的那身乌衣飞鱼服,吓得瞬时就缩回门内。但沈夕的眼神却一扇一扇地扫过去,仿佛已许久未再见过这些铺门。
他说不清自己经历了什么。几乎在一天之前,他眼中所见的那个“北京”,还是个与眼前截然不同的样子。屋子都是层层叠叠的,窗扇是透明的,姑娘穿着怪异却简便的衣装,街上听到呜呜而去的杂声。
他觉得自己可能做了一个噩梦。所以在突然清醒过来之后,又发现自己居然端坐在了北京西城门外的荒郊里。
他没再多想。
他本来就是个烦于过多思虑的男人。只是花了几个时辰休整了一下,就匆匆赶回北京城。
入了西城门,一切如昨。沈夕几乎没有犹豫,穿城过巷,直奔承安门千步廊侧的北镇抚司而来。
司门紧闭。
沈夕过了哨兵,推门而入。
北镇抚司正门套进的宽阔院落里,乌漆漆的锦衣卫校尉站了一地。沈夕推门而入的动静,惹得正门发出了破旧的吱呀一声——几乎半个院落里的校尉们同时转过头来。
“沈大人!”有相熟的校尉第一个叫出声。
“总旗大人回来了!”“千户大人,沈大人回来了!”
声响立刻传到立于校尉队列之前的几名大人身侧。一名身着银丝飞鱼服,腰系黑玉带,配了一把银柄绣春刀的锦衣卫千户骆安顺立刻就回过头来。
骆安顺一眼对上沈夕。
浓眉,豹眼,眉宇间奋而勃发的虎虎威气,令骆安顺看起来像是一只随时下山扑食的猛虎。与沈夕这个看起来永远慵懒、随性,凤目微垂却又在亮刀一刹,一剑封喉的义弟一点也不一样。
“你还知道回来。”骆安顺口气不悦,“敢称锦衣卫第一总旗却连小小的文贼都追丢了,北镇抚司还以为你直接投了敌呢。”
沈夕眯了一下眼角。
懒得嘴炮。
到是院落更中的男人转过身来,一身镶金配玉的乌金甲,一身滚蟒铺云浪的飞鱼服;黑膛膛的脸孔、络腮胡,手中一把先帝御赐的乌金绣春刀,威风凛凛,气震八面。
沈夕伏地:“父亲。”
骆之城不答一字,手中的乌金绣春刀啪地一下压在沈夕的肩头:“谁是你父?!”
沈夕恍然。
立时改口:“指挥使大人。”
“属下沈夕,三日前于京都西郊外奉命追查东林六党逃犯左光斗;已于子时将左光斗在落脚茅屋擒获,不料屋顶竟伏有江湖游人,沈夕大意,不慎被左贼逃脱。”沈夕淡淡,却将那夜激烈之战和盘托出。
骆之城却十分不满,“左贼逃脱后你人在哪里?为何直至今日才重返抚司?”
沈夕没有回答。
他不知自己经历的那一切,该怎么向眼前人述明。
骆之城虽知他这养子向来话少,但身为锦衣卫竟在官差办砸之后突然消失数日,不给个解释也实难在众校尉面前有个交待。
骆之城将压在沈夕肩上的刀鞘微微一移,沈夕受伤的衣袖就被鞘尖哗地挑开。
长长的伤处被怪异的布料包裹,但隐约还是能看得出布下渗出的殷殷血渍。
“你受了伤,就当此事过了。”骆之城扫了沈夕的伤处一眼:“安顺,集整队伍,按计划出发!”
骆安顺应了一声,立刻就集合了整队锦衣卫。
沈夕从骆之城的话语中听出了什么,他没有立刻起身,反而马上追问道:“大人,可是要去继续追回左光斗?大人,请命属下带命前往。”
旁边的骆安顺听到,抢上前来狠狠横了沈夕一眼:“你上次追丢了人,这次还想抢什么功?九千岁大人的手谕可已经下了,若此次再让左贼逃脱,整个北镇抚司全都要跟着受罚!你有几条性命,还敢前往?滚开。”
沈夕被义兄骂“滚”字,清俊的脸庞上竟丝毫看不出触动。
他只执意在骆之城面前,垂眸:“若再抓不回左贼,沈夕愿一命抵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