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那小贩耳朵极灵,自来熟地插话道:“姑娘可不能这么说,这是郎君的心意,小的等一会不碍事的。”
吴漾哑然失笑,难怪说最会察言观色的都在市井之中。
“给你。”张用修克制内敛的声音传入耳畔。
张用修执起她搭在自己手臂上的皓腕,翻转过来,吴漾的手心上多了点重量,她低头一看,白色的绢布上是支翡翠飞鸟衔金流苏簪。
“谢谢大人。”
她拿起簪子举到眼前细看,展翅飞翔的翡翠小鸟姿态轻盈灵动,鸟嘴里衔着的不是普通的流苏,下面缀着极精巧的刀、剑和小铃铛。
吴漾惊喜地喊:“大人,您看!”
张用修还以为怎么了,看清了道:“这是有些地方的习俗,在发饰的流苏上缀刀剑一类的用以辟邪。”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行走江湖的女侠们用的簪子。”她发自内心地笑,眼波流转,笑眼弯弯。
张用修心头一软,抬手摸上她细软的发顶。
吴漾顶着他的大手,“嗯?”
大人这是怎么了?
张用修随即拿开放在她头顶的手,平淡道:“没什么,觉得你容易满足。”
有人豪掷千金也未必博得佳人一笑,而这区区十两竟能让她如此笑颜明媚。
吴漾把簪子递给丹朱,手臂依然保持扶着张用修的姿势,低眉敛目,“大人,我是真心喜欢这簪子的。”
有些时候她心思过于通透,她是知道自己的知足在有些人眼里可能是虚伪是刻意是讨好,可她不希望张用修也这样想她。
她这样强调的用意张用修了然于心,看似无意地随口问道:“你是几岁来的金州?”
“六七岁吧。”
吴漾认真回想起自己第一次来金州的场景,那时候祖母不喜欢她,见到她就责骂,她已经懂事了,性子愈发怯懦孤僻,不得已陆氏把她送到金州外祖家。
“有回过京州吗?”
“嗯……回去过的。”她声音天生柔软,此时听上去有些苍白无力。
“你不想回吴家?”张用修多少知道吴漾在吴家的遭遇。
吴漾有诸多理由可以抱怨,然而面对身旁这位胸怀大事的人,说太多细枝末节他未必愿意听,所以极平淡地开口道:“不是不想,只是许久没回去了。”
张用修想她只是看着温顺,其实也是个戒备心重的人,不是多讨人喜欢的性子,但也不是讨人厌的那种。
“吴家那里如果你有为难的事,我可以帮你。”
比如说嫁妆,其实她真的没必要去求任何人,这些不过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吴漾不意外他会了解自己的事情,就像不意外他掌握吴家人的行踪,可自己为难的事情太多了,若是每一件都要他帮,再好的耐心也会被拖垮吧。
她斟酌须臾,迟疑着开了口:“大人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
张用修等她说是什么请求,她却没了下文,不由得扭头去看她,却见她黛眉轻蹙,神色极认真地等着自己的回复,原是她要自己在不知什么请求的情况下就答应她。
张用修还从未被人提过这样的要求,理智上觉得不合理,但依然从容不迫道:“好。”
“君子一言。”
张用修挑眉轻笑,“驷马难追。”
只见吴漾神色一松,张用修追问道:“现在可以说你的请求了吧。”
她看着张用修的眼睛,一字一句慎重道:“以后,无论大人听说了什么关于我的传闻,您能不能先来问我,再决定相不相信,好吗?”
这真是极其古怪的请求,古怪在好像预知了他会听说关于她的传闻,而且她话里的意思,那传闻是不实的,希望张用修不要相信,甚至要求到时候能给她个自辩清白的机会。她不知道越这样说,别人会越好奇,越想探究吗。
张用修一本正经,又略带惋惜道:“我本就不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人,可惜,你浪费了一个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