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笑而不语,随他二人往正屋走。
张用修不避嫌地牵着阿漾一步步走在夕阳的余晖里,从后面看,这人的背影终于不那么孤独了……
大人在外间的罗汉床上给大夫看诊,阿漾在旁陪着,又见大人腿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她急问:“大夫,这伤只能好八成吗?”
昨夜她摸着摸着眼圈就红了,想到他们之前遇过的追杀,大人一定有她不知道的艰辛,但她愿意也有耐心等大人跟她敞开心扉。
小夫人姿容灿如春华,皎如秋月,和大人登对得很,观举止听声音应该是个性子温和的,难怪能让张大人放下心防。
老大夫捋了捋胡子,“如果能辅以按摩肯定效果更好,不过大人一直以来身边只有那个黑脸的大个子,原来力道太大不行,后来左右手力道不一样了,更帮不上忙。”
“您看我行吗?”
夫人的身份本不必跟他用敬语的,老大夫忙道:“夫人客气了。”
阿漾急于知道答案,“我来给大人按摩,如何?”
她十指纤细,身量小又柔弱,未必能按到位。
“你就教她吧,不然她也会想法子学的,还是跟你学,我放心些。”大人语气里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宠溺。
老大夫从善如流,“好。”
阿漾倒没有急于求成,这回只站在边上跟着认了几处穴位和指法,想着等会儿睡前试试看。
张用修施过针出了满身的汗,阿漾先到里间给他备水置衣。
“随便让她学些简单不费力的就好,这几日我会差小厮过去。”大人撂下裤腿,轻声道。
私心他想把妻子完全护在羽翼之下,不出张家最安全,可对阿漾来说又何尝不是困于牢笼之中,实在太过残忍,先让她有些事情做才不会无聊。
老大夫收好了针,“大人以前病了痛了都不在意,如今有了牵挂果然不一样了。”
“是不一样。”他想有个好身体多陪她长久些。
“好事。”老大夫想起一事,“对了,老夫人前些日子在打听专门调理妇女身体的大夫,不知道找到了没有?”
张家老夫人一直觉着阿漾腰细身量小,不像好生养的模样,急于给她调养补身子。
“应该是还没找到合适的。”
“老夫最近耳闻了些事情,想说提醒您一声。”他凑到张用修跟前尽量压低声音,“若是那位炼药的大师自荐,请大人千万不要相信。”
他话说一半,张用修竟然一句都没多问,面色平静地应道:“好。”
……
谷大信办好差事就回了宫里复命,圣上正在听来自荆州加急的奏报,他斜靠在罗汉床上,明黄色的衣衫半解,意态疏懒,“这个高凛,朕好久没见过拍马屁拍得这么直白的人了。”
“出身在那放着呢,若非皇恩浩荡,他哪里有这造化。”
“朕就喜欢他一穷二白摸爬滚打出来的,小恩小惠就喜不自胜。”
“是。”谷大信不住地点头,他没把高凛太放在眼里,但有这么个人收拾烂摊子,圣上高兴,皆大欢喜。
“用修替朕找了个会办事的,他倒躲起清闲来了。”朱炤膺精神有些不济,打了个哈欠,慢吞吞道:“他啊,太懂朕了,朕真怕他背叛朕……对了,他有什么动静吗?”
若不是太医院的人亲自验过伤势,他是不会同意张用修在家休养三个月的。
“张大人刚娶娇妻,奴婢瞧着乐不思蜀是有,动静倒真没有。”到了时辰,谷大信奉上大师新炼成的丹药,“今日见着张大人,奴婢也提醒过他了。”
“嗯。”
朱炤膺从金盒红缎里取出一粒黑色的药丸,拿在眼前细细端详,“这真的能让朕长生不老吗?”
“大师常年服用丹药,如今是老当益壮,延年益寿的功效肯定是有的。”
话里的“老”字让朱炤膺瞬间变了脸色,谷大信立马改口:“圣上,文家父子已经在全力破解古书上的长生之术了,圣上很快就能如愿以偿了。”
朱炤膺沉默不语,谷大信不敢把话音落地,紧着道:“大师说这颗丹药服用过后能去缚解粘,飘飘欲仙,如置幻境,是用来打开仙界大门的。”
圣上手里这颗能不能打开仙家大门谷大信不清楚,前面那种吃完气血翻涌,大战一天一夜不累,差点在后宫折腾出人命。
他继续哄着道:“您是天子,本就位列仙班,您下凡是解救天下苍生于水火的。”
朱炤膺哼笑一声,“行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是。”谷大信伺候着圣上服下丹药。
后半夜圣上才消停入睡。谷大信开始替朱炤膺批阅奏章,这会儿他代行天子之权,感受着字里行间对他的敬畏,没有比这更能让他沉迷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