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五日,杨广长子河南王杨昭于仁寿宫行纳妃典礼,皇帝杨坚大摆宴席与群臣同乐,太子杨勇也带着宠妾云昭训前来恭贺。
进入深夜,一众宫廷女眷先行离开,王公贵族们则留在席间,继续饮宴庆祝。这一整晚,云昭训始终心事重重,回到寝殿褪去繁饰后也是无心睡眠,眼下正呆坐在梳妆台前,低眉垂首摆弄着新得的鎏金花鸟钗。
这时,素日与其亲近的王嬷嬷端来了一碗花胶,看见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郑重地提点道:“昭训,奴婢之前跟你说的事,可一定要上心啊!”
云昭训刚刚舀了一勺花胶,听到这话,立刻不耐烦地撇下勺子,没好气地嘟囔着:“行了,知道了,知道了……”
话音刚落,寝殿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了,在此处宫室能这般无理进门的唯有杨勇,云昭训主仆二人急忙起身相迎。
王嬷嬷见到浑身酒气的太子,马上露出谄媚的表情:“殿下回来了啊,昭训等你好久了,要是没事奴婢先退下了。”
杨勇看也不看王嬷嬷,只是冷淡地摆了下手,待其出去后,缓缓走到爱妾身旁,扶住她的肩膀咧嘴一笑:“婉儿,不是让你先休息嘛!”
云昭训轻“哼”了一声,带着一丝赌气的情绪,幽怨道:“我以为你去去就回来了呢,谁知道竟耽搁了那么久!”说着,她别过脑袋,就要往床边走。
杨勇赶忙拉住爱人的手腕,一把将她扯到自己怀里,轻声细语地安抚道:“你不要生气嘛,不过是在场的人多,多喝了两杯。”
云昭训使劲儿推开杨勇,没有正眼瞧他,憋着嘴道:“又不是你儿子娶妇!”见丈夫没有接话,她忽然又转过身子,凑到他跟前,紧张地逼问起来:“你说俨儿明明比阿昭还大两岁,陛下怎么不给他赐婚呢!一定是因为我不讨喜,连带我的孩子也被轻视了!”说到最后,云昭训委屈不已,脸上的怒色早已荡然无存,徒留下可怜巴巴的神情。
杨勇见到爱人这副模样,甚是心疼,随即掬起笑容,拉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道:“我正想跟你说呢,陛下和皇后为静徽选了韦孝宽的孙子韦圆照为婿,同时也给俨儿物色了王妃,是韦师的小女儿。”
云昭训听罢,却是勾起一弯冷笑,自嘲地轻呵道:“那还真是托了丰宁公主的福了,得亏陛下和皇后记挂孙女,这才顺带想起了我们俨儿。”
这酸溜溜的话触动了杨勇心底脆弱的神经,他不由微微皱了下眉,语气也变得低沉:“婉儿,别这样,静徽从小没有娘,也挺可怜的。太子妃死前,我答应过她,要给静徽找个好人家。”
云昭训见丈夫情绪有异,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委实有些轻浮,急忙收敛了神色,慢条斯理地说:“这韦圆照是韦总那一房的吧,虽说他父亲早死,但他长兄韦圆成可是承袭了韦孝宽郧国公的爵位,他们那一房身份最为显贵,确实是门好亲事,不过这韦师又是何人?”
这个问题很简单,但杨勇却是避而不答,反倒刻意夸赞起爱妾:“婉儿,没想到你从不过问政事,竟对韦孝宽一家这么清楚!”
云昭训并不觉得受用,她有点累了,再次往床边走去,同时吞吐着道:“我毕竟跟了殿下那么多年,多少也有耳濡目染,而且陛下对韦孝宽的后人一向最为优待,前朝后宫谁人不知!”
杨勇跟在爱妾身后,傻乐着示好,以为能将此话题岔过去。下一刻,云昭训却突然停下脚步,猛地回过头,急迫地催促道:“殿下,你还没有告诉我,韦师到底是谁?”
杨勇见这事不能再打马虎眼,只得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哦,也算是韦孝宽的族人。”
“族人?”云昭训的脸上登时泛起一片惨白,她难以置信地瞪着丈夫,犀利质问道:“那就是没有什么显赫背景了?”
杨勇赶紧摇头,拥着爱人坐到床边,强行安慰道:“也不能这么说啊,这韦师的父亲韦瑱当年可是和韦孝宽一起支持周太.祖发家的,还曾被赐姓宇文呢,若论资历也是挺显赫的。”
出身低微的云昭训心里藏着道不清的酸楚,她紧咬着嘴唇,又别过脑袋,满腹怨气道:“这些算什么,韦师在本朝又没有高官厚爵,归根到底还是俨儿不受重视!说起来,不仅静徽能嫁给韦孝宽的孙子,阿昭之前的王妃人选也有韦孝宽的孙女呢,怎么到俨儿这,就要娶什么韦师的女儿?”
杨勇正在自行宽衣,听到这话,下意识笑了一声,然后又凑到爱妾身边,故意戏谑道:“阿昭的王妃?你是说韦寿那个女儿啊,最后不也是没选上嘛!难不成我们俨儿还要捡人家挑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