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远在扬州的杨广收到一?封从?京城寄来的密信。此时,他正坐在书房中,一?边凝神细读,一?边展露出?发自内心的欣喜。
萧媺芷在旁边帮丈夫整理书架,见?到他这个样子,不禁好?奇地问了一?句:“殿下这么高兴,可是有大喜之事?”
杨广缓缓抬起头,得意的神情显而易见?,但面?对爱妻,眉眼间顿时又多了一?抹优雅的温色:“之前,陛下派蜀王和?杨素去迎战达头可汗,我曾担心蜀王立下战功,时来运转什?么的,没想到他带兵固守两个月,与突厥僵持不下,最后还是靠杨素出?击作战,才打退了达头可汗。他们班师回朝后,陛下大肆封赏了杨素,却对蜀王置若罔闻,说起来这杨仆射真是得力啊!”讲到最后,他不禁开怀大笑了两声。
萧媺芷听罢,悠然地走到丈夫身边,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微笑着提点道:“这种事情,殿下心里高兴就好?,可不要过?于喜形于色啊!”
“知道,知道……”杨广甩了一?个调笑的眼神,顺势拉过?妻子的手,真切地解释道:“这不是只?有你在旁边,我才得意忘形嘛!”
正当这二人相视而笑之时,王妃的姨妈张妙芬突然急匆匆地闯进了书房。行?礼过?后,这位一?向精明的妇人却是显露出?犹豫之态,她瞟了晋王几眼,最终还是默默走到王妃身边,贴在其耳畔细细嘀咕了两句。
萧媺芷闻言,顿时脸色大变,身体更?是不自然地一?抖,整个人愣在那无所适从?。
杨广从?未见?过?妻子如此失态,又想到张妙芬平日里都?是负责照顾两个孩子,随即有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连忙严肃地询问道:“姨妈,到底发生什?么了?快如实告诉我!”
张妙芬面?色冷毅,但说出?口的话却是有些吞吐:“豫章王身边有一?个婢女怀孕了,那婢子说……是殿下……”
“孽障!”没等对方说完,杨广已?然暴怒,用力砸着案几,恶狠狠地挤出?一?句:“我一?向爱惜羽毛,才能够像今天?这般声闻遐迩,哪想到自己的儿子竟如此不知检点!张姨妈,把那孽障给我带来!”他越说越激动,到最后不禁浑身颤抖,直喘粗气。
张妙芬不敢多言,当即领命离去。这时,萧媺芷稍微镇定下来,坐到丈夫身边,抚着他的背,安慰道:“阿麽,你别生气,一?会儿有话好?好?说……”
杨广当真是气急了,连妻子的话也不回,他的脑中嗡嗡作响,温润的双眸现下却是怒目圆瞪,眼中锐利的寒意仿佛可以杀人于无形。
不多会儿,杨暕便被张妙芬带来了,他在路中已?经知道了父亲唤自己所为何事,但完全没有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和?往常一?般吊儿郎当地走上前,随意向父母行?了个礼。
杨广见?到儿子,情绪再次鼓噪起来,怒火滔天?一?般,厉声咒骂道:“你这孽障,跪下!”
杨暕微微一?愣,并?没有遵命,反而满是疑惑地轻浮道:“阿爷,你这是怎么了?干嘛生这么大气!”
杨广没料到竟会被儿子驳了一?句,只?见?面?前的少年剑眉星目、英姿勃发,隐隐有自己年少时的几分风采。他突然意识到,次子已?非昔日那个毛头小子,越发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地训斥道:“你做了什?么孽,自己不清楚吗?还有脸问我!”
杨暕听罢,眉头微蹙,只?觉得父亲是小题大做,带着一?丝不耐烦的情绪,嘟囔道:“哎呀,不就是睡了个婢女嘛,哪家贵族子弟没有几个通房呢!”
这话彻底突破了杨广的底线,他矫健地一?跃而起,大步冲到杨暕面?前,抬起手就是劈头盖脸地痛打:“你个臭小子,才十四岁就知道沉迷女色,将?来定是不能有大出?息,我今天?索性打死你,省得你以后再给我惹祸!”
萧媺芷见?状,赶忙跟上去,一?边拉扯丈夫,一?边急迫地对儿子道:“阿孩,你快跪下,快跪下认错,别惹你阿爷生气了!”
杨暕从?没看过?父亲发这么大火,只?觉得他跟疯了一?般,这才有些慌张,心不甘情不愿地跪了下来,但仍是不肯主动认错。
杨广不顾妻子阻拦,继续对儿子拳打脚踢,同时痛心疾首道:“你从?小到大就没让我省心过?,你是陛下亲封的豫章王,你非要跟那些纨绔子弟比,怎么就不学你阿兄!”
杨暕身上疼痛万分,听到父亲这么说,不禁双目激红,倔强又委屈地驳斥道:“阿兄阿兄,你就知道偏心阿兄,那阿兄都?已?经娶妻了,我怎么没有!”
“我偏心?”杨广终于打得累了,慢慢停下手,倒退了两步,而后长吁一?口气,失望至极地说:“我本打算过?年带你回京,让陛下给你赐门好?亲事!行?啊,以你这种德行?,想必也不能给陛下和?皇后留下好?印象,你就一?辈子待在扬州,和?你的莺莺燕燕为伴吧!”语毕,他昂着头背过?身,再也不看杨暕。
萧媺芷心中很是难过?,瞧丈夫冷脸黑面?,连自己也不理,只?得走到儿子身边,语重?心长地规劝道:“阿爷也是为了你好?,他希望你在朝野中有个好?名声,以后才有机会建功立业。阿孩,好?男儿应当志存高远,不该游手好?闲,你也是个聪明孩子,一?定明白?其中的道理,快向阿爷认错吧!”
杨暕眼中仍有厉色,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僵持片刻后,才埋着头低声道:“是儿子错了,儿子不该纵欲妄为,做出?这种糊涂事。阿爷,我以后定当砥节砺行?、勤俭奉公?,一?切向阿兄看齐,恳请你原谅我。”说罢,见?父亲无动于衷,他又机敏地磕了个响头。
虽然杨广仍旧纹丝不动、一?言不发,但萧媺芷察觉到他的神色已?经舒缓了一?些,于是忙岔开话题,向张妙芬询问道:“姨妈,那婢子怀孕的事,有几人知道?”
张妙芬老成持重?,自然行?事妥帖,沉稳地回答道:“王妃放心,我已?经将?她控制住了,此事没有旁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