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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自从入主?东宫后,越发严于律己,终日勤勉政务,时常熬夜至子?时。
这日,午夜时分,太?子?又伏案于偏殿,一边翻阅文书,一边眉头微蹙,似乎很是困扰。
下一刻,萧媺芷端着一碗炖品,从外头走进来,她步履悠然地行至丈夫身边,轻声问候道:“阿麽,我瞧你最近总是熬夜,特意煮了龙眼?红枣汤,有助于益气补血,你快趁热喝了吧!”
杨广接过炖品放到?案上?,没有立刻喝,转而拉起妻子?的手,满目深情地说:“宓儿,你又操劳了,我不是让你早些睡嘛!”
见?丈夫如此一本正经,萧媺芷不由拍了一下他的手,故意调笑道:“殿下,你不肯吃,是等着我喂你吗?”
杨广无奈地笑了笑,只得端起碗开始进食。萧媺芷这才满心欢喜,替丈夫理了理案上?的文书,随口?问道:“方才进来时见?你眉头紧锁,可是有烦心之?事??”
杨广闻言,眼?睫轻颤,又放下汤碗,缓缓地说:“杨素夙夜无怠,遍历山原,终于为皇后觅得一块宝地,已命人着手修建山陵……”
萧媺芷略有疑惑:“这是好事?啊?”
杨广却是摇了摇头,满面忧愁地解释道:“问题在于,陛下似乎不太?放心,特意遣了萧吉前去?占卜。这杨素性子?傲,萧吉脾气也古怪,二人之?前有些不和,不知在此事?上?会否产生矛盾……”
萧媺芷明白了丈夫的担忧,缄默着思考起来。杨广见?妻子?不出声,便自然地伸出手,拉她坐到?自己身旁。
萧媺芷坐定后,忽然转过头,正色看向丈夫,认真地询问道:“阿麽,你说的萧吉可是在萧绎被灭后,从江陵没入北朝的?”
杨广不假思索,颔首回应道:“是啊,他是和庾季才一同由梁入魏的,庾季才善观天象,他精通阴阳算术。前些年,庾季才因?惹恼陛下被免了官,这萧吉就成为陛下最信任的占卜师了!”
萧媺芷听罢,露出一抹浅笑,温婉地徐徐道:“我若是没记错,萧吉的祖父应是我高?祖梁武帝的兄长,算起来我们也是同族。待萧吉归来后,殿下大可请他来东宫一见?,相信他定会给你这个面子?。”语毕,见?丈夫一脸犹疑,她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据我所?知,在杨勇做太?子?后期,陛下也曾召萧吉占卜过,他当?时便称杨勇当?不安位,这话虽有迎合陛下之?嫌,但?无意中却帮助了殿下,至少说明他并不反感殿下!”
杨广终于坚定地点了下头:“好,就按你说的,待他回来,我便邀其来东宫相见?。”解决完心中症结,他顿时感到?轻松,又端起碗继续喝炖品,直到?一碗见?底,才随性地另起话题:“说起来,我一直觉得,东宫僚佐中应该增加一些江南人士!”
萧媺芷看到?丈夫嘴角有一点汤渍,拿出巾帕帮他擦了擦,同时调侃道:“殿下有柳顾言和诸葛汉丹天天陪着写文作诗,还不够啊?”
“他们两个终日争吵,搞得我都厌烦了!”杨广佯装气愤,嘟囔了一句,随即又转换语气,拉起妻子?的手,双目含光道:“宓儿,我其实是想从萧梁宗室中挑选两名年轻才俊,来做我的贴身侍从。”
萧媺芷听到?此言,不禁微微凝眉,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殿下当?上?太?子?后,已经加封了舅父,还有大姐和七妹的夫婿,最近又将他们都调来了东宫。若是再从我的兄弟中选官,旁人定觉得是我唆使殿下,徇私娘家。”
杨广却是无所?顾忌,直接反驳道:“那不一样,张轲、王衮、侯莫陈毅本就是我在扬州时的旧臣,再者你是太?子?妃,我器重你的兄弟,不是很正常吗?”说完,他见?妻子?又想劝阻,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态度坚定地说:“宓儿,他们闲着也是闲着,尤其你那几个弟弟,年纪轻轻就在家虚度光阴,岂不是浪费了他们的才华!”
萧媺芷了解丈夫的性子?,见?其心意已决,便妥协道:“既然殿下一定要提拔,就提拔一下六弟吧,同文性格沉静,是个好孩子?!”
这话与杨广所?思不谋而合,他当?即强烈点头道:“我确实想着重提拔萧玚,之?前是我有意撮合他和阿五,没想到?阿五执意嫁给柳述,虽然陛下封了他为陶丘郡公以作补偿,但?我心中还是挺愧疚的。”
萧媺芷清楚丈夫对?兰陵公主?的婚事?始终意难平,于是抚了抚他的后背,好言宽慰道:“阿五有自己的幸福也是好事?,你何必总对?此耿耿于怀呢!”
杨广沉默了一瞬,而后也没有接妻子?的话,直接话锋一转道:“除了萧玚,我还十分看重萧瑀,他是你的胞弟,我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如今出落得学识渊博、一表人才,怎能不委以重任!”
萧媺芷闻言,无奈地笑了下,眯着眼?睛悠悠地说:“时文是父亲的小儿子?,从小被呵护惯了,早些年皇后又将自己的亲侄女嫁与他,宠得他越发心气高?傲,我怕殿下招架不了呢!”
杨广倒是无所?畏惧,挑了挑眉毛,摆出一副斗志昂扬的模样:“我还就看中了他的心高?气傲!前些日子?,他作了一篇《非辩命论》,以反驳刘峻的《辩命论》。连顾言和汉丹都说,自刘孝标后几十年内,讨论性命之?理者,没有谁能够诋诘他,唯有萧瑀这篇,可以纠正其根本错误。我觉得以萧瑀的才智和心气,说不定日后会成为一代名臣呢!”
萧媺芷被逗得忍俊不禁,使劲儿捶了一下丈夫的肩膀,便也不再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