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见父亲执意如此,也不好纠缠,起身行了一礼:“那儿子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给陛下请安,陛下好好休息。”
杨坚带着困乏之意,微弱地“嗯”了一声,然后便闭上了眼睛。杨广也不敢再发出声响,轻轻踮着脚,随陈沁而去。
出了外殿大?门后,心事重重的陈沁越走越慢,被杨广遥遥地甩在了后面。二人就这样在宽阔无人的长廊上走了许久,杨广方才意识到,于是转身回首,面无表情?地说:“送到这里即可,陈贵人回去吧,好生照看陛下。”
陈沁见对?方一派严肃正经,没有半句多余的解释,她反倒越发不平静,终于不再憋着,快步走到杨广面前,大?胆直言道?:“陛下年初时身体已经渐好,可自从?用了你送来的砭石器具后,又变得越来越虚弱,直到这次突然昏厥……我一直都觉得那器具有问?题,但是陛下对?它们依赖甚大?,我知道?是你进?献的,也不敢妄言阻拦,结果造成今天这种?局面,你完全是陷我于不忠不义啊!”
杨广看着陈沁越说越激动?,却丝毫没有一点?触动?,静静地等着她一股脑儿说完,才淡定地道?:“陈贵人,你想的太多了,那砭石器具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刮痧泻火本就需要节制,若是日日进?行自然会体虚,你既然了解陛下情?况,就应该劝阻啊!”
此刻,面前之人的泰然在陈沁看来却是冷漠,她只觉得杨广是故意把责任推给自己。一时间,巨大?的恐惧和委屈袭上心头?,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急得不行,整个人如惊弓之鸟般,颤抖着控诉道?:“都怪我有眼无珠,错把你这阴险狡诈之徒当作芝兰玉树的贵人,明明识穿了你的本性,又沉迷于你的巧言令色、深情?款款而无法自拔……杨广,你就是把我对?你的一片痴心当作筹码,才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中,你明知道?我无法拒绝你,就不管我的死活……我恨你,我更恨我自己,我恨自己为什?么到了此时此刻还是那么喜欢你……”
说这些话时,陈沁刻意压住了声音,她虽然没有大?吼大?叫,但说到最后明显情?绪失控,几近歇斯底里,活脱脱一个怨妇。
从?昨夜到今早,杨广经历了几番变故,心情?特别?复杂沉重,完全没有精力?与?陈沁纠缠,面对?其这番真?情?实感的说辞,也只觉得莫名其妙,一股令人躁郁的厌恶感生生被勾了起来。
杨广本想立即逃离,但瞧着陈沁崩溃的模样,心下又有些不知所措的后怕,甚至那份恐惧比嫌弃更加强烈,于是不得不敷衍着安慰了一句:“不管怎么样,我答应你的事不会变,待陛下龙御归天,我就是你新的依靠,我会给你应得的位分,但是现在你还是陛下的嫔妃,你不该如此失礼!”说罢,二人间的气氛有一丝凝滞,他随即拂袖而去。
陈沁驻足在原地,看着杨广无情?离去的背影,只觉得自己孤立无援,然而这一切却被躲在宫室拐角处的蔡贵人听得一清二楚。
蔡贵人端着膳房刚做好的清粥小菜,从?容镇定地暗暗合计,她本不想这时候出去,但见陈沁过了半晌还在原地抽泣,只得从?阴影中迈出来,然后又装作不经意左右张望的样子,惊讶道?:“诶,妹妹你怎么在这?”
陈沁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赶忙擦干眼泪,转过身迎上去,同时勉强地牵了牵嘴角道?:“陛下方才让我送太子殿下出来……”
蔡贵人闻言,一边走路,一边侧着脑袋看向陈沁:“哦,太子也赶来了?”
陈沁却是不敢与?蔡贵人对?视,木愣愣盯着前面的路,平淡地回道?:“是啊,你前脚刚去膳房,殿下就来了……”
蔡贵人看出对?方不想多说杨广,于是刻意转换话题,摆出一副关心的模样,轻声细语地问?道?:“妹妹,你眼圈怎么红了?哭过了?”
陈沁瞬间流露出一丝慌张,但立刻又掩饰住情?绪,幽幽地解释道?:“我瞧陛下这次病得挺重,心里不舒服……”
蔡贵人听到这个理由,不禁在心底暗暗嗤笑,但面子上也跟着泛起愁云,她唉声叹了口?气,随后又虚情?假意地安慰道?:“妹妹不要担心了,陛下是真?龙天子,必定能化险为夷!”
陈沁内心十分尴尬,只是轻轻点?了下头?,便闭口?不言。蔡贵人见状,也没有再发问?,两个人就各怀着心思,默默地回到了皇帝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