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如这边,他们虽然两个人带着一个人,也还是有些吃力的,而且被救的这人明显饱受酷刑、体力不支,再不找个地方躲起来,恐怕三个人都支撑不住。
于是到了人少僻静处,寻了一处民宅躲进去了。也是他们运气好,这户人家都不在。
他们也不好贸然进屋,钟意如在门边警戒的时候,褐衣大汉赶紧把人安置在院子角落茅草堆,又把人衣服脱了查看伤势,给他上药什么的。
“他怎么样?”
暂时没听到官兵追来的动静,钟意如回头在水井边水桶舀了一瓢水过来,凑过去一看,那人浑身血迹斑斑,奄奄一息的,眼看都不行了的样子。
褐衣汉子接了水喂给伤员,一边摇头,目光沉抑,“还好只是皮肉伤,没动着骨头。”
钟意如闻言也就放心了,要是花这么大力气救一个死人回来,那真就白费力气。她就坐在一边看他忙活,一边警惕着外边的动静。
伤员被上了药,又喝了水,精神好了一点,低咳着跟褐衣汉子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朝钟意如看过来。跟原先褐衣汉子一样,他看清楚那是个身形娇小,俊美异常的小公子,显得很是惊讶。
他愣了一下,才艰难道谢:“在下薛成,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咳......”
钟意如摆摆手,表示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不过她看了一眼这人,发现他虽然狼狈憔悴,一双眼睛倒是清冷沉静的。
以及,这名字跟之前茶老板跟他说的不太一样啊,有点奇怪?
那褐衣大汉也朝钟意如一抱拳,郑重道:“在下秦连,多谢公子仗义相助。”
钟意如耸耸肩,道:“谁让你心地善良,刚好借了我十几个铜板呢?”
秦连脸上一窘,心道这十几个铜板哪能跟救命之恩相比?
何况之前他见这小公子虽容貌俊美,却白嫩娇弱,没有半点男子气概,以为他是四体不勤的纨绔之流,心里其实不太看得起的,哪知道他功夫如此俊秀,心肠又如此侠义?秦连这会儿倒是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惭愧了。
在他惭愧的时候,钟意如却摸着下巴在想——薛成,秦连,这两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呢?
她皱眉低头仔细回忆了一遍剧情,终于想起来了。
这两人不就是男主傅长鸣的左膀右臂吗?
薛成、秦连两人,一个心机深沉,足智多谋,向来是傅长鸣的军师智囊;一个武艺高强,胆识过人,专为傅长鸣做些暗杀、打探消息之类的事情。而且两人对傅长鸣忠心耿耿,是傅长鸣挫败其他皇子王侯的得力干将,在他成皇路上立下了汗马功劳,可以说没有这两人,他也不会这么顺利成为皇帝。最后这两个人也因为从龙功勋卓著,封侯拜将,成为皇帝眼前的大红人。
而这两人为什么会投在傅长鸣门下来着?
钟意如再想了想,好像是因为傅长鸣曾经救过他们的命,在危难之中伸出援手。而他们本身也带着血海深仇,被害得家破人亡,于是隐姓埋名在傅长鸣身边,报仇雪恨之后,全力协助傅长鸣登上皇位。
琢磨过来之后,钟意如看着这两个落魄男子,眼里就带上了一种奇异的色彩。
所以……救命之恩应该就是这次吧?
而她横插一脚,无意之中竟然把傅长鸣的左膀右臂截断了?
钟意如想到这里,竟然有种意外的惊喜感觉,果然无心插柳柳成荫吗。
而正等她报上名来的两人,看她目光有异且神色几度变换,不禁有些愕然。两人对视一眼,秦连谨慎地问:“小公子,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没有没有。”钟意如笑得一脸开心,摆摆手。
薛成勉力向她一拱手,声音沙哑却坚定,“还请公子告知姓名,在下日后也好报答。”
钟意如看了看他,实在无法从这张狼狈的脸上看出什么一代谋臣的风采,只好又笑了笑,“我方才说了,我救你们,是为了报答秦连方才帮我付茶钱的恩情。已经清了,并不需要你报答我的。”
不错,她不要他们报答她,不用他们为自己做什么,只要他们不要为男主傅长鸣做什么就好了。如今傅长鸣可算是她的仇人,截去了仇人的助力,已经是对自己很大的有利了。
说完也不管他们如何想,她侧耳倾听了一下,道:“外边虽还风平浪静,不过这里躲不了多久,官兵会挨家挨户搜的,还是走为上策。”
秦连皱眉,“走?我们好不容易躲进来,出去就被发现了。”
“薛公子稍作梳洗乔装打扮,到热闹地方去,才是最好的障眼法。”钟意如道:“何况躲在这里说不好会连累这家人。”
秦连皱眉还要说些什么,薛成却阻止他,点头:“小公子说得对。”
秦连只好作罢,去打了水来给他洗脸。
恰好院子里晾有若干粗布衣服,钟意如暗道一声抱歉,扯了件干的蓝底碎花妇女外衫,又扯了块灰布头巾,拿回来给薛成。看他用手掬水洗脸太慢,还洗不干净,干脆把刚才揣兜里的手绢递给他,“用这个吧,快点。”
薛成一愣,接过道:“多谢。”
然后便浸湿了手绢仔细擦拭脸上血污,不久露出清晰的五官,上有一些细微伤口。而后用布巾将凌乱的长发裹好,又穿上了碎花外袍,遮住斑斑血迹。
等他强撑着站起来时,已然从囚犯的狼狈模样,变成个不起眼的妇人。只是脸色唇色苍白得厉害,不过低头垂眸的,也看不大清楚。
钟意如有点佩服他,她知道他现在身体状况很差,没想到竟然还能面不改色捯饬自己,果然是个狠人。
钟意如又扔了件洗得发白的青衫给秦连,他之前也是蒙了脸的,并不怕被认出。
钟意如看了看装扮好的两人,很满意,“接下来两位可以找个客店,光明正大地养伤了——不知道京城最大的客栈是哪家?”
薛成垂眸答:“福云客栈。”
钟意如又看向秦连:“不知道秦大哥的银子够不够?”
看秦连愣住,她又耸耸肩:“反正,我是没钱住店的。”
……
还好,秦连还是有在福云客栈开一间客房的钱的,他们也很幸运地避开了官兵的追查,在福云客栈落了脚。
救人行动告一段落,钟意如也大松一口气。
那边强撑了一路的薛成已经苍白如纸,冷汗涔涔,一进房就倒在了床上。
福云客栈也叫福云酒楼,拔地而起,占地广大,顶上是客房,楼下一层是大堂,二层是雅间,吃的喝的都有。秦连去用仅剩的钱去买了些吃的来,好在他身上有金疮药,也省了买伤药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