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满目飘白,手中仍握着那根从男尸身上扯上的红绳。
安瑾禾可以确定?自己仍是原身,没?再穿成什么奇怪的东西,而且此刻躺在一片黄绿相间?的杂草丛中,天空中洋洋洒洒落下苍白的雪花,打着旋地直往脸上落。
这是冬天?
但她只?着薄薄的水袖长裙也不觉得冷,甚至还有些热。
直到落在跟前她才?后知后觉,这白花花的根本?不是雪,而是一张张纸钱!
薄薄的纸片摩挲过脸颊,带着烧焦的香灰味,她惊得一跃而起,将红绳收到袖中,抓住白幡旗往一旁的小路边跑去。
虽没?直接落在冥界,但睁眼就遇上这种场景还真是晦气?。
没?走两步,便遇上了正在洒纸钱的队伍。
约莫十来人,均身着白色丧服,为?首之人头戴白冠,每走两步便停下抓出一把之前往空中抛去,风一吹,洋洋洒洒在空中滞留许久才?落下。
周围荒芜无人烟,枯黄的草堆上空被纸钱渲染得惨白,孤冷寂寥一片。
安瑾禾瞧了一眼,却莫名?觉得不适,又说不上哪里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决定?跟上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男尸所在。
这条小道在成片杂草丛生的荒田中绵延不少于二里路,三刻后,沿途几乎全被铺上了层层叠叠的纸钱,寻常人家办丧事真没?见过如此浩大的场面。
领头的人确认纸钱都洒完后,便与?身后跟着的男子耳语几句,随后一队人终于折返。
安瑾禾始终与?他们保持三丈距离,一路向前,逐渐到了有些人烟的地方。
而这一队人竟径直走进一间?大门口挂着红绸、张灯结彩的院落。
这!?
这户人家显然是有喜事,为?何又会出现这一群穿着白色丧服之人在外作法洒纸钱?
以她在凡间?待了这么些年的经验来看,这明显是犯了大忌讳,简直晦气?得不能再晦气?。
安瑾禾绕过外墙来到后门处,耳朵贴在墙上听了听,里头没?有任何动静,也不曾看见其他来贺喜的客人。
“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她嘀咕一句,随后轻踮脚尖,跃至后墙的角落里往里张望去。
围墙内的后院十分宽敞,整齐铺着红绸,归置的东西有序地摆放在两侧,屋檐张着红绸和红绣球,灯笼也是十八只?,取的长长久久之意,的确是一副要迎接喜事的模样。
她在墙头趴了许久,却没?见到有人进出,便壮了壮胆子,轻手轻脚地跳了下去。
方才?她已?经试过,自己的仙力?还在,若真出了什么事自保应当不成问题。
院内安静得出奇,与?这火红喜庆的装饰格格不入。
穿过后院应当是堂屋,只?是屋后垂挂着大红色的门帘,从外头完全看不见里面在做什么。
安瑾禾挑开帘子一角露出一条细缝,眼睛凑上去,却瞬间?怔愣住。
里头也一派喜庆,独独大堂正中央,居然南北摆放着一口鎏银棺材!
棺材头部还用?红绸扎出一个大大的绣球,没?有封棺打钉,方才?身着白色丧服的那队人正围在一旁不知忙些什么。
她一下子明白为?什么一开始会觉得怪异了。
正常人举丧都面露哀伤,更有甚者会悲恸不能自已?,可这些人虽在洒纸钱,表情却轻松得过分,正如此时堂屋内所见,不知到底是悲是喜。
“铛!”
里头忽然一声锣响,众人似乎像受到旨意一般蹲下身子去,硬生生将正中央的棺木直接抬起来搁在肩头上。
外头传来尖锐的唢呐声,他们互相给了个眼神便抬着棺木往外走,许是因为?棺木实在太沉,口中还有节奏地发出吆喝声。
这家若是真死了人,又怎么会搞出这么一副排场?
安瑾禾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从后院翻出去,继续跟在那队人身后,却见他们出门便又拐上了那条铺满纸钱的小道,与?几个身着不俗之人会合后往更荒凉的地带走去。
明明他们也不是独户,可这么大动静乡间?邻里竟没?一个人出来凑热闹,属实诡异得很。
没?走多久,抬棺材的几个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最?前方一名?身材矮胖的男子面色不善地指点了几句,他们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
男子看着有些显老,身旁跟着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女子,鬓角发白,应当就是这户的主家,而另外一名?男子则身材魁梧,神色冷峻,一直未发一言,也不知是什么来头。
路的尽头是一处三面环水的荒地,周围没?什么掩护,安瑾禾不敢太靠近,只?好躲在远处张望。
他们终于将棺材放下来,地面有一处整齐的方形凹陷,应当是早就挖好的穴坑,只?是里头的具体模样不得而知。
女子将手里挎着的木盒放在地上,男主人从中取出黄酒,倒出一杯洒在地面上,随后倒是以袖掩面似在泣诉着什么,可安瑾禾离得有些远,只?能勉强听见几句“白发人送黑发人”、“小女”一类的,看样子应当是在为?自己的女儿下葬。
可若真只?是如此,为?何要在屋子里挂红绸作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