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李秾知道他爹又要开始了,忙不迭将手上的家伙什一扔站起来就往外跑,“我现在就去把她追回来!”
李决明笑着摇头,朝那落荒而逃的小兔崽子朗声道:“等你以后大了,就知道为父说的是什么了。”
李秾想给别人当儿子去了。
出了东三巷就是天阙大街,进了天阙大街往西走半盏茶的功夫就是十二楼。
南梁无宵禁,这个点正是天阙大街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候,家家商铺门口都挂着彩色灯笼,到晚上便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到处是结伴同游的才子佳人,连劳作一天的乡下农户都有心情牵上自家老牛来见见世面。
元安帝昨日下旨,凡外地而来赤农,凭户籍可去当地衙门领耕牛一头良田半亩,前两年税务全免。
青山绿水春深处,恰是一年好时节。
参加会试的书生们凑在一起三步一诗五步一词,好一副潇洒风流的才子气派,等到低下头,他们就开始交流最近自己又有何艳遇,哪个楼的姑娘最容易得手云云。
李秾走在其中,只觉得吵闹。
忽的,有一道声音穿过层层嘈杂直击他耳膜——
“李秾!”
灯火璀璨中,江芷穿过人群跑过去追上那个高腿长的少年道:“你怎么出来了?”
少年长睫轻敛,侧目瞥着她:“出来找你。”
“找我?”江芷还没想明白,身后便传来东方俊杰那嫩生生羞怯怯的小声音,“江姑娘,该走啦!”
江芷“哦”了一声,抬头看李秾:“要不要一起去?”
李秾道:“去哪儿?”
她本想实话实说,可碰上这李家小子认真严肃的目光心中就忍不住泛坏水,大眼睛眨巴两下,抿了抿唇道:“好地方。”
李秾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路上江芷告诉他,她出来本想直接家去的,但半路迎面碰到了正要去办事的赵捕头和东方捕快,他们俩跟她说已经抓住了当镯子的书生,那家伙果真出了当铺便去赌场了,不过大概五行缺德命中带点儿背,整整五百两银子,一个下午不到被他输个精光,赌场老板嫌这人在里面哭爹喊娘太扎眼睛,直接让俩壮汉抬着扔出去了,正好被带人搜查的赵贵撞上。
拉回衙门一问得知,这人姓沈名启明,家住离临安五十里的下马陵,因为临近会试,所以提前来了临安待考。穷书生没本事学人家雇船泛舟西子湖,只能整天在湖畔附庸风流吟诗作对。
镯子,就是他今天早上在湖边捡的。
赵贵是个讲道理的粗人,于是耐着性子听完了那老兄的一通狗屁,然后一脚踹上了对方的心口窝:“姥姥的,老子没当捕头前天天在西子湖巡视,怎么没学你他娘的捡只紫玉镯子?”
东方俊杰连忙拉住舅舅:“您不要太冲动!现在事情真相尚未得知,出了人命您是要背责的!”
被一脚踹掉半条命的沈老兄捂着心口窝颤颤巍巍附和:“就是就是!尚未有确凿证据便对人动手!你们这是……滥用私刑!等我考上举子!我非得到皇上面前告你们!”
东方俊杰道:“他说的没错,所以我们可以把他关在这好吃好喝供着,他一日不说真话便关一日,大不了就让他错过会试再等三年啊。”
沈启明:“???”
江芷这时候还不知道“杀人诛心”此等词汇,只能干巴巴感慨:“好有脑子的手段。”事实证明人不可貌相,虽然东方俊杰长了副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但他真的比他那个一吼二叫三拔刀的舅舅强多了,江芷又有学习到。
李秾听完问道:“所以镯子不是姓沈的捡到的?”
江芷摇头:“当然不是,赵捕头好歹在衙门干了那么多年,一双肉眼判断不出谁是不是凶手,还判断不出谁是不是在撒谎吗。”
说着,江芷停下脚步,抬头道:“我们到了。”
李秾跟着抬头一看,呼吸瞬间一滞,扭头便走。
江芷也不拦,难得有点恶作剧得逞后的小愉悦:“我就知道你会不敢进,快家去吧。”
这句话使得少年人的脚步倏然顿住,他扭头看向那可恨的丫头,一张干净的脸红白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