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唐晔人?都走?了,想这些又有何意。
她卧在塌上对着月色,细观琉璃透出?的斑斓清辉。瞧阖府上下对那老夫人?的态度,恐怕那家中官位不在楚家之下。
能请动这般人?物特来赎自己?这么个小丫鬟,可见他的身?份真的不一般,至少,不是普通人?家能攀附的上的。更?何况她这么个丑胖卑贱的奴婢,若真是用救命之恩去攀附,她也是不屑为之的。
两月来,想到?在铺子里唐晔时不时待她的亲近逗弄,福桃儿捏紧了琉璃牡丹钗,圆脸上的红晕只是一闪而逝。
那人?虽时常是个笑?模样,眸子里总有股子凌冽杀意,使她本能地想要远离。
终生之事,还是随缘吧,等出?了府找个普通的市井人?家,若没有时,一个人?丰衣足食的,也可安度一生的。
她这十九年过尽了坎坷,受尽了炎凉,能自在安好,不缺银钱的过活,便已是福祉了。
那边藕生苑里灯火通明,听说了楚山浔乡试第九的消息,闻信而至的众府眷,还有各方的大小丫鬟,俱过节一般,跟了各自的主子,到?老太太花厅里给五爷添喜。
封氏到?底是年纪大了,灯火下见孙儿翩翩玉立,年17便是举人?了,心扉大动,当下也不避着人?,洇湿了苍老的面颊。
桂参家的只得笑?劝:“老祖宗,这算得什么,到?往后,浔哥儿入朝入阁的,少不得还要给您添封个一品诰命呢。”
等眷属们都循例与他互相问候贺过,遣散了闲杂人?等,封氏还不忘问起聂家的意思。
“这回?孙儿无颜借住,是自寻的客栈住的。放榜那日?,聂大人?亲自设宴款待,听意思还是要与我家结亲。”
“那聂小霜倒为你耽误这两年,你见她可还安好。”
“这……孙儿此番,倒未曾见过聂姑娘。”
……
祖孙两个说的高兴了,一忽儿的就到?了亥初时分。再等楚山浔赶回?漠远斋的时候,就见二院里的灯果然是灭了。
这胖丫头这么早便睡了,想到?她之前听到?自己?中举的呆愣表情,楚山浔心情大好,刚要跨进自己?屋里去,阶下晃出?个人?影。
是画沉,大晚上的,她这般盛装打扮是为何?
“奴婢恭贺五爷高中,您风尘劳顿,今夜还是要有人?伺候的。屋里头,奴婢已将?澡豆和温水都放了。”
她眉眼微抬,映着廊下的彩画宫灯,端庄中却自流转着无限风流袅娜,真是个沉静雅致的美人?。
画沉淡笑?着就要上前服侍,不料楚山浔抬手将?人?挡在门外。
“我一个人?也惯了。天晚了,姐姐还是早些歇息吧。”
若是换了旁人?,敢如此自作主张地来自荐,早就被他斥退了。可对着有儿时情谊的画沉,楚山浔说话总是客气?些的。
等他关了门,庭中花架下的女子久久侍立。春夜月明,远处沁来不知名的悠悠香气?。画沉盯着窗纸上偶尔晃动的高大人?影,端研精致的一张脸上,闪过不甘和妖冶。
第二日?天蒙蒙亮,刚睁开眼的福桃儿,被床前的人?影吓了一跳。再一看,竟是主子一脸凝重?。
“祖母怎的没有免你的板子?请过大夫了吗,一会儿我就让双瑞去请。”他眼眸中是明显的歉疚,“她们说就在昨日?,有人?来府上替你销了身?契,你、你是要走?了吗?”
“主子这么多问,奴婢该先回?答哪个呢。”
伤在腰臀,如今不大好坐,便想撑着身?子索性站起来说话。楚山浔见她身?形不稳,便自然地要去搀她,却被福桃儿笑?着躲过了:
“先前是我犯了府里的规矩,不必提了。至于身?契的事,我想等容姐姐生产了,主子也迎了聂家小姐进门,再走?不迟。”
听她这么说,青年明显的神色和缓许多。楚山浔没叫人?打过板子,分不清二十板四十板的区别,见她不提,也就自然不会多问的。
“如今北疆生变,与鞑靼龃龉,圣上将?此番恩客中第的士子,一同?放到?明春,再行会试。”
他已经习惯了福桃儿的伴读,说实在话,越是读书?明理之深,便越是觉着府里无人?可说话。如今王翰林走?了,聂家又荐了个新先生,一并?同?他回?平城的。可那人?只会君臣礼义,是个颇无趣的腐儒。
若是福桃儿也走?了,那他可得愁闷死了。这个胖丫头,作通房不顺眼,听她说话,却如心口浸润了山泉一般,常常意趣十足,甚至有发?人?深省、醍醐灌顶之感。
“主子只管照常起居读书?,你昨夜说是中的乡试第九。先生参陪过十余次科考,我记得他曾说过,圣上对北人?素来宽松些,整个晋中乡试前十名的,到?了京城,十之八九都至少能外放个小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