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可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唉,第一次拍戏就遇到这种龌龊事,肯定很难过吧,谁被非礼能不生气呢?
走到青年面前蹲下,程可伸手放在他的膝盖上,揉了揉,“对不起啊小秦,我最近一直请假,没照顾好你。”
其实程可年纪也不大,而且长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跟个学生一样。但因为在家里当哥哥当惯了,秦郁之又是他接手的第一个艺人,他对青年的态度就像对弟弟妹妹一样。
秦郁之动了动腿,没挣扎。
程可是公司给他安排的助理,之前完成任务的时候就一直跟着他,秦郁之很信任对方,但是原来那个为唐宗岭马首是瞻的经纪人他就很不喜欢了。
“别灰心,你长这么好看,还是科班出身,以后肯定还有更好的机会。”
程可嘴上安慰着,心里却在苦笑:要是宁小少爷追究起来可怎么办啊,别的不说,公司那边就肯定要找他麻烦。
“我也这么觉得。”然而,一直一声不吭的秦郁之终于开口了,“说实话,这次的角色有点傻,我巴不得他把我的戏份都剪掉。”
“……”
青年从行李箱上站了起来,程可跟站起来,不明白刚才还很失落的人怎么一下就神采飞扬的,问他——“工资下来了?”
“对……”
“走吧,我想去个地方。”
……
程可帮秦郁之把行李搬到了自己的出租屋,虽然学校宿舍可以住,但他觉得艺人毕竟拍过戏了,再和别人住一起不方便,反正他家离学校不远,大不了每天送秦郁之上学嘛。
……用小电驴。
程可骑着小电驴,带着秦郁之七拐八拐到了一条很安静的街上,这条街离国家音乐厅很近,或许是受到熏陶,整条街的艺术氛围都很浓厚,咖啡馆、琴行、美术馆……应有尽有,然后他就看着秦郁之目不斜视地走到了一家提琴工作室面前。
要买小提琴?资料里没说他会这个啊。
秦郁之在临进门前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他经纪人打来的。
经纪人在电话里把他臭骂一通,骂他不识好歹,得罪了宁崇枫以后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让他赶紧主动找宁崇枫道歉,否则就等着被雪藏。
秦郁之耸了耸肩,“那就解约吧。”
电话那头怒火滔天的女人顿了一拍,声音随即变得更加尖锐——“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要和你们解约。”他皱着眉把手机拿远,回头瞟了一眼,“晚点让程可和你谈,他现在是我的经纪人。”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程可跟在后面直接傻眼。
……什么东西?这小孩在讲什么?!
然而秦郁之压根没给他发问的机会,紧接着推开了面前工作室的门。
属于提琴的特殊气味让心情瞬间变得放松,仔细地环顾了一圈,秦郁之没有看到眼前一亮的作品,稍稍有些失望,不过很快,一道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
老板正在柜台前帮一位客人调音,他手中的那把提琴的音色非常美妙,圆润丰厚、纯净细腻,刚巧是他最喜欢的类型……不过要被人捷足先登了。
背对着他的男人个子很高,宽肩窄腰,脊背很挺很直。秦郁之打量一番之后得出结论——这身板一定非常适合穿军装。
默不作声地走过去,将老板手中的小提琴映入眼帘。琴身的云杉木纹痕清晰,上部窄小、下部宽大、线条流畅优美,明显是斯式琴的设计,当然,真正的斯式琴是不可能随便进一家工作室就能淘到的,这顶多是一把仿制斯式琴,但即便如此,以他的眼光来看也很不错了。
秦郁之靠在柜台上去瞧这位客人的脸,有被小小惊艳一把。
男人很年轻,五官非常立体,鼻梁高挺、眉眼深刻,应该是个混血,他注意到对方的眸是很深的墨绿色,像幽暗的魔法森林,非常深邃非常吸引人,而且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周正禁欲之感,如同他笔挺的西装、和扣到最上面的衬衫扣。
啧,看起来不太好糊弄啊。
被一个大美人近距离打量,男人很快垂眸看了过来。秦郁之手肘向后支在柜台上,微微一笑:“请问,先生买琴是送人吗?是您什么样的人?”
男人沉默了一瞬,但并未介意他的搭话,“送我的老师。”
他的声音也好听,低沉磁性,让秦郁之一个声控心情更好了些。
“是专业提琴手吗?不过我看先生的手,并不像是练琴的……”他探了一下脑袋。
男人的手并不像脸一样清贵,反而稍显粗躁,肤色也比脸上的深,肉眼可见有许多不同程度的茧子,绝不是会悉心保养的音乐家。
结合他这一身气质,倒更像是……
“不是,老师也只是业余爱好。”
“尊师大概什么年纪?”
“七十有余。”
“那么没必要选这把,不如考虑一下仿瓜式的小提琴。”秦郁之抬手示意老板身后一把琴,“瓜式琴在美观上稍逊于斯式,但是发音深厚洪亮,传远效果特别好。”他说,“人年纪大之后对声音敏感度会下降,尤其是音调高的声音,瓜式琴的低音深沉,粗犷,奔放,非常适合年长者把玩。”
看着男人冷峻的脸,他又眯了眯眼眸,“不过,这把琴需要演奏者很强的攻击性,才能引爆它的热力和激情,一般人可能无法很好地驾驭……如果尊师和先生一样气概非凡,肯定就没问题了。”
身后的狐狸尾巴摇啊摇,漆黑水润的桃花眼却一片坦诚。男人不做声地垂眸,发现他细密下睫毛里还藏着一颗妖媚的红色小痣。
老板观察着二人的神情,从身后的柜子里小心地取出另一把提琴,笑了。
“这位先生说得很对。”他说着,上手调音,琴弓在G弦上拉出来的曲调果然更加低沉浑厚。
男人的视线从秦郁之脸上移开,微微一颔首,“劳烦把它包起来。”
秦郁之从柜台上站直,非常高兴地在男人身后踱着步,摸出银行卡准备付账。
——“还有刚才那把,我都要了。”
“?”
轻快的脚步戛然而止,如果用卡通漫画表现人的情绪,那么秦郁之现在肯定是一只龇牙咧嘴、浑身毛都炸开的暴躁狐狸,但是男人回头,瞧见的却是一张冷若冰霜的美人脸。
“第一把琴,就送给这位先生。”他说。
“……”
秦郁之微微别过头,捂住半张脸轻咳一声,然后淡定地转回来,“这怎么好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