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郭虎在许家内宅走动,许家的郎君他见过不少,许盈几兄弟外,还有族里的子弟也常见。这些小郎君们‘居移气、养移体’,看起来都是一般的兰芝玉树,行事作风也往往潇洒自如、天然有气度,绝非一般的寒伧子弟可比。
但即使是在这些兄弟中,许盈小郎君也是最难以忽视的那一个。具体要说哪里难以忽视倒也说不上来,非要说的话大概是他有一种少见的沉静和笃定吧——这位小郎君说话就很迟,但学会说话之后一直说的很好,几乎没有过小孩子的那种含含糊糊、咬字不准。
而学会说话之后他也依旧很少说话,有见识的人说这才是沉稳典雅,如今世道长者都少见如此,多的是夸夸其谈之辈,更别说小孩子中了!
而这位小郎君一旦开口,基本上就是笃定了什么,不会有瞻前顾后之态、犹犹豫豫之心。这种特质在大人身上出现,也不会是一般人!
听郭虎解释自己在东塘庄园受排挤的情况,又说了自己不向许盈提前禀报这些事背后的难言之隐——许盈都只是听着,并没有中途打断。
等到郭虎说完了,过了一会儿他才道:“我知道了。”
许盈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还不等郭虎明白他是知道了什么,许盈就又不说话了。等郭虎离开,许盈才让仲儿去查,事情是不是像郭虎说的那样...其实就是查郭虎本人是不是真的那么干净,他是不是可信的!
查一个人是不是可信的,这就是仲儿他们这些内宅之人擅长的了,并不用许盈多说什么,人家比他这个半吊子懂的多得多。
不消半日,就确定了郭虎的说辞,他在东塘庄园确实人缘很差...
既然知道了这个,许盈也就不再浪费时间了,让僮儿给郭虎带话——他可以准备取代邹大成为大管事了。
许盈并没有将这件事弄得复杂的意思,头一件就是免了邹大大管事的职务,他可以什么都不做了。许盈给他两个选择,要么在东塘庄园养老,要么回汝南、回洛阳,至于这边容不得他,直接遣回去能有什么好前程,那许盈就管不着了。
他确实犯了错,这也是他应得的。
然后就是郭虎以外的其他管事、典计等人,惩罚都是一样的——许盈也做不来打杀人的事,至少他们现在犯的错不够让许盈想到‘打杀’。这些人一个是罚薪俸,半年别指望拿钱了,另一个就是一年之内再被抓住犯错的,就像邹大一样安排。
拿不到薪俸对于某些油水厚的管事来说还好,但对于另一些管事,还有更没油水的典计来说就有些难受了。不过他们之前都多少捞到了好处,许盈也没让他们还(主要是因为想要得到确切数字太难了,许盈索性不费那个功夫),两边算是打平了。
真正让人难受的是第二条,等于是一把刀随时随地悬在头顶,只要他们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再弄走他们就连求情都没有了余地——不教而诛谓之虐,这可是提前警告过,打过招呼的!
“奴婢还以为郎君会度量这些人错处不同,惩处也不同呢。”许盈的命令是当天傍晚发出的,晚上仲儿服侍许盈睡下,轻缓地说了一句。
“已知没有什么苦衷,都是自愿如此的,也就没什么好分辨的了。”这条情报是从郭虎那里知道的,至于说谁错的多一些,谁错的少一些,除了邹大这个主犯之外,其他人都是差不多的。
“我不愿拖延此事。”许盈抿了抿嘴唇,脱掉外衣缩进被衾之中,半闭上了眼睛:“这类事最好是快刀斩乱麻,真要是拖延下去,邹大这些人回过神来怕是又要啰嗦,说不定还要互相攀扯。”
许盈不太想把原本的‘小事’搞成大动作,真要是那样,恐怕庄园上下都不得安宁了,说不定还要耽误庄园运转——许盈或许可以不在意耽误庄园运转的损失,但庄园中还有许多指望着这吃饭的庄园客。
这种情况下,许盈很难完全以自己的喜恶做事。
“这也够了。”仲儿笑着安慰:“如今邹大已去,其他人成什么气候?再者,他们还要悬心自己,自然只能规规矩矩做事,不敢步邹大后尘。”
许盈也差不多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第二天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来拆自己的台。这个人还不时别人,是自己的族叔——他了解到这件事的时候也有些惊讶,这是哪里来的沙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