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盈的性格认真又自律,类似‘一书尚未读尽,不可另读一书’的说法不用抬出来...他既然如此,自然就是平衡好其中的干系了的。
事实也是如此,许盈知道自己有上辈子的记忆是拣了大便宜了,起点就要比其他人不知道高出多少!但他并没有因此就放松自己,因为他很清楚,以他的出身和起点,佷容易就能过上轻松的生活。这种情况下,他一旦放松,很有可能就会沉溺于轻松舒适的日子。
绝不能开这个头!
他以极其刻苦的方式来读书,没有一天放松!正是因为在《论语》上自身的努力已经到了一个临界值,他才转而读《诗经》的,就当是一种预习了。等到真的讲《诗经》的时候,心里有了底,学习效果也能更好。
《诗经》三百零五首是孔子选的,到了如今又因为学派不同有理解上的差异,许盈读的是《毛诗》,这也是如今比较普及的一派。
《诗经》虽然和其他‘四经’一样都是经典,但它的本质是不一样的,因为本身就是歌谣,所以最为适合的就是不断诵读。特别是风雅颂中的‘风’,更是活泼明快,和其他经典相比,就像是一个邻家少女之于老先生。
许盈上辈子就很喜欢《诗经》了,其中能够背诵的篇目也有几十篇(有一些是语文课本上有收录,但大多数是许盈自己喜欢,读的次数多了背下来的)。此时不分篇目,一篇一篇背下来倒是比想象中简单。
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他这辈子的头脑要好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的问题,这辈子背书确实比上辈子要容易。达不到过目成诵的地步,但朗朗上口的文章大声诵读三四遍,也就能勉勉强强背诵了。
虽然想要背的流利、事后不会很快忘记,还需要一遍一遍地重复诵读,但相比起上辈子的普通人水平,这已经好很多了。
许盈非常喜欢诵读《诗经》,真正觉得越读越有收获,越读越能解其中真味...当然,前提是忽略《毛诗》中此时学者对《诗经》的解读——此时对《诗经》的解读实在倒胃口!一帮儒家门徒们搞错了孔夫子‘诗三百,思无邪’的思想,纷纷对《诗经》做出了自己认为的解读。
或许,有些儒家门徒是真心觉得该这样解读的吧。
按照这些人的想法,‘思无邪’几乎等于‘灭人欲’,人欲没有了,自然思想端正。
比如《关雎》一篇,‘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这是明摆着的求爱,但按照这些人的解释,愣是能够理解为‘后妃之德’!
正常人谁能这么理解?
这群儒家学徒们之所以如此,那也是‘被逼的’!毕竟他们先确定了‘思无邪’的总体框架,连《野有死麇》这样赤.裸.裸的偷情诗都可以说是男子无礼,女子贞烈拒绝,歌颂了诗歌中女主人的操行品格......
他们已经定下了这样的基调,总不能在《诗经》开篇第一首的《关雎》上就拉胯,说这是求爱,讲的是男女情爱——这就是自打脸了!
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找解释,事实上一开始还真没让他们找到‘正确的理解’,毕竟这需要很大的脑洞。相比起《诗经》中其他早早找到‘正确解读’的篇目,《关雎》作为开篇,却是很迟才有了公认的解释。
这种脑洞比后世的语文阅读理解还厉害,阅读理解好歹还讲点儿基本法。这个的话,完全就是按照定下的框架生拉硬拽。
对于这个问题,许盈向裴庆抱怨过多次了:“这是哪位大家解的?还说是儒生呢!孔夫子知道,该教训这欺师灭祖的弟子了!”
许盈在读《诗经》之余,自然也没有忘记如今正在专攻的本业《论语》。
他读书时有一个上辈子就开始的习惯,那就是越读越厚,然后越读越薄。他现在听裴庆讲《论语》,旁边就放着一沓钉好的册子,这不是用来记听课笔记的,听课笔记许盈都是直接用朱砂小笔记在书本上,这个本子是用来记一些延伸内容的。
也来不及将裴庆说的都记下来,许盈往往只会记下出处,回头再找到那本书,然后工工整整誊抄下来。
这样读书,一本书会越读越厚,牵涉越来越多。但随着了解越来越多,至于融会贯通,这些东西就不必再翻阅了,而是能够在脑子里成为一个有机整体。点到一个点,立刻就能牵连到其他,也不需要提示,都是自然而然的事。
这样读书,一开始会很难,因为实在是太繁琐了!但是只要度过一开始的‘畏难期’,后面逐渐上手就好了。特别是到了最后面,读书会变得越来越容易,而且明显能感觉到自己掌握到了东西,非常有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