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苏半棠匀着气,整个神经原本已经懈怠,但男人的手覆来,温度贴着皮肤。
她好像才如梦初醒,意识到了什么。
心脏鼓动起来。
却还没来得及真正悸动,他的手已一点点舒开她的手指,从她掌心夹走了一个烟盒,一盒被她攥得皱巴巴的刚买的烟。
然后沈灼的右手便离开了。
“买个东西这么久。”他对她说道,语调稀松平常。
“……”苏半棠还维持着先前的姿势。
掌间有凉风,她长喘着气,脑子懵懵的,嘴笨地想不出该说什么。
手上忽然变得空空荡荡让她有点没回过神,仿佛刚刚沈灼主动回握她的手,只是个短暂的错觉。
“走了。”沈灼提醒。
“……啊,嗯。好的。”苏半棠收回手。
没有一天的心情像今天这样,虚惊一场后庆幸、大松口气,又心动、失落,起起伏伏。
她提起精神,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沈灼的伞已经遮在了她的头顶。
细渺的雨丝落在透明伞布,水珠又顺着轨道蜿蜒滴下,折射树叶的一点绿光。
伞是普通尺寸,堪堪遮住两个成年人,他们需要靠得极近,才不会被雨水沾到。
苏半棠迅速环顾一周,看到沈灼保镖远远撑着另一把伞跟在不远,便指指那个方向说:“这伞有点小,会淋到你,我到陈哥那边去。”
才转了个身,袖子却被沈灼扯住,“去他那边做什么,你是他女友还是我女友。”
一句话堵住苏半棠的动作。
她讪讪“噢”了声转回方向,小心地跟沈灼一起沿路返回,顺势要从沈灼手里接过伞柄,“沈总,我来撑吧,你是病人,身体要紧。”
这次沈灼没有说什么,把伞递到她手中。
沈灼比苏半棠高了半个多头,苏半棠必须抬高了胳膊举着伞,才能给他挡住雨。她记起还得讨好讨好他,便又将伞朝他那方多斜了一点过去。
苏半棠左边肩膀和手臂露在伞外,还好雨并不怎么大,只是把衣料打得有点透。
然而上臂的袖管又被沈灼扯了下。他扯着她袖子把她往伞里边拉了拉,又将伞柄扶正,“好好撑伞。”
看出她讨好得过于刻意了。
于是苏半棠没再敢自作主张搞什么别的小动作。
她与沈灼几乎相贴着并排前行,因为共撑一伞,走得很慢。肩膀挨着他手臂,无可避免地与他时碰时离,就那么若有似无的一下,又一下。
回去的路实在过于漫长,苏半棠觉得紧张。她半垂着眼,看着半湿不湿的鹅卵石路面。
鹅卵石亮亮的,绣球花向小径倒伏,沉甸甸的花球上坠着阳光和雨水。
“刚才见到我怎么那么着急。”沈灼问。
“我以为你……”我以为你掉湖里去了。
这话弱智得实在说不出口,苏半棠赶紧改口,“回来时候没看到你,去西边找你了。沈总,你的腿伤已经好了吗?就这么走路没关系?”
“还可以。”沈灼顺手拨开一枝拦路绣球,忽然问,“我们交往的时候你就一直叫我‘沈总’?这么生疏。你以前称呼我什么?”
“沈……”苏半棠怎么知道她以前称呼沈灼。她以前压根就不认识他。
“大多数时候叫你沈先生,偶尔时候才会叫别的。”她当场编了个差不多的称呼。
沈灼大概对这称呼还算满意,“哦,那以后还这么叫吧。我以前又怎么喊你的?现在一直叫你苏小姐也不太合适。”
“棠……”苏半棠想说棠棠,又觉得这小名太过于亲密肉麻,她和他关系还没好到那种程度,于是不知怎的脑子一抽,出口道,
“就,小棠,我们过去在一起的时候你喊我小棠。”
“小棠。”沈灼点头,重复了遍,清冷声音散在簌簌轻雨里。
但苏半棠觉得他叫她这名字的时候,有种微妙的疏离感。
关系近的朋友和付君昊会喊她“半棠”“棠棠”,外婆家人会喊她“阿棠”,妈妈有时喜欢连名带姓喊她“苏半棠”,从没有人叫过她“小棠”。
小棠,感觉像在叫陌生人。
-
回到病房,沈灼换了双干净拖鞋,顺手扔给苏半棠一块新毛巾擦头发。
苏半棠往沈灼这儿献了这么久殷勤,还是第一次能用到他的东西。
苏半棠就顺便试着问沈灼了句,“您现在手机号多少?我之前换手机把你号码弄丢了”,原以为还要费一番功夫,没想到沈灼报了串数字,直接与她交换了号码。
得来居然全不费工夫。
苏半棠盯着手机里那串沈灼的私人号,回去后却没敢主动骚扰。
但某种程度上来说,那天之后,苏半棠确实跟沈灼变得熟悉了一些。
以及那天落水的确有其人,只不过是隔壁楼一个崴了左脚的小孩,与沈灼毫无干系。
三天后苏半棠再次去探望沈灼。
那次她出门走得匆忙,没来得及买探病礼物,干脆两手空空的去了,也算省了笔花销。
结果沈灼竟然问她,为什么这次没带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