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辞在课堂开始前才姗姗来迟。
他平静避开周围人的视线, 四处寻找着自己的座位。
为了给坐在后面的家长腾开足够的位置,桌椅已重新进行规划,前后几张合并在一起, 晏辞的桌子刚好摆在余听旁边。
“晏辞。”余听拍拍身边的椅子, 冲他招手, “这里这里。”
晏辞犹豫几秒,抱着书包坐了过去。
她怕后面的家长听见自己和晏辞说悄悄话, 于是取出纸笔交流, [你不是请假了?]
[没有。]
晏辞在她的字迹旁边写。
[那你怎么才来呀?]
[迷路。]
“……”
迷路是认真的?
晏辞并未说谎。
出来前蜘蛛有点异常,晏辞观察它们浪费了点时间,然后常走的那条路突发连环车祸, 路口无法通行, 晏辞又没有走其他路的经验,在原地焦灼不安好一会儿,才被交警送到学校门口。
这是很新奇的经历。
晏辞不希望有第二次。
“各位同学好,各位家长好……”
数学老师已站至讲台,余听急忙收心,掏出卷子装模作样地看。
她对听题没什么兴趣, 笔尖撑着下巴一点一点,眼睛像是小猫咪。
“这道题老师曾经讲过,它是一道陷阱题,这次考试只有几位同学答对。余听, 你站起来讲解一下。”
突然被叫到名字, 余听都懵住了。
她恍恍惚惚站起来,讲台上列出来的题目正是这次考试的其中一道, 晏辞特意在笔记本上标注过。
余听轻咳一声, 结结巴巴讲了起来。
“很好, 余听同学这次进步很大。”老师对此很是欣慰,“坐吧,以后也要继续努力。”
后面家长们的视线宛如火炬,烧灼着皮肤滚烫。
她竟然有些难为情,不由得扭头寻找着余榕。
余榕气场过强,就算坐在不起眼的角落也让人难以忽视。
她睫毛抬起,冲余听一笑。
刹那间让余听觉得,就算当个好学生也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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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堂课结束,轮到班主任和家长们的交流时间。
“姐姐。”余听拉过余榕,又扯住晏辞袖子,“这是晏辞,这次多亏他辅导我功课。”她炫耀似的,语气毫不加掩饰。
“晏辞,这是我姐姐,你也可以和我一起叫她姐姐。”
余榕目光过去:“你好。”
她神色从容,不动神色打量着晏辞。
没了那碍事的刘海,少年露出的长目澄澈漂亮,她感觉到他在紧张,甚至故意避开视线接触。
余榕突然觉得眼前这张脸有些眼熟。
“谢谢你照顾我们家听听,晏辞。”
我们家……
晏辞食指蜷缩,指甲狠狠抠在大腿里。
“姐,你喝水吗?我去给你拿水。”没等余榕张口,余听便乐颠颠跑去拿水。
“你在月牙镇生活过吗?”
余听一走,她便实验性问向他。
晏辞不语,只是深深埋下头。
这幅反应是最好的回答,余榕挑眉恍然。
余听五岁时是身体最不好的时候,医生建议让孩子去山清水秀的地方修养一段时间,可能有助于身体恢复。
余父疼爱小女儿,于是特意找来大师算了一卦,这才选中月牙镇这个地方。
月牙镇在极偏的南方,山水环绕,远离市喧,小小的山镇仿若被科技发展遗忘在外,这里的一切都慢了下来。
余榕那时正在上大学,无法陪同,只在抽空的档子去过一次。
她刚进门,余听就抱着她哭,脸蛋脏兮兮,爪子灰溜溜,身上到处都是伤痕。
余榕觉得妹妹肯定是被欺负了。
她却抽抽搭搭地帮忙打掩护:“是听听不小心摔倒啦,绝对不是别人推我,就、就算是,他也不是故意的……”
之后余榕找到了那个罪魁祸手。
余榕好整以暇注视起来眼前的少年。
一瞬间明白他这么聪明的人为何要隐藏实力留在普通班,明明惧怕陌生人的接触,却还是给余听补习。
“听听小的时候有个男孩子一直欺负她,你长得和他有点像。”
余榕看破不说破,眼底满是促狭。
晏辞紧张到嘴唇都要被牙尖咬破,还好,余榕没有认出他。
晏辞提笔:[大众脸。]
“……”这小孩是真的听不出别人的话外音。
“不过也没关系,听听好像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不然以她现在的性格,找到那小孩肯定会扒了他的皮。”
[听听性格好。]
余榕:“……”
算了。
说不通,没意思。
晏辞见她不再追究,顿时长长舒气,同时又焦灼起来。
小孩子的许多行为不能用成年人的想法推测,站在个人立场上,晏辞觉得自己小时候做的事情合情合理,但在大人眼里,那种行为叫做“欺负”。
距离事发到现在已过十一年,那么他要向余听道歉吗?
从法律方面来讲是不需要;从道德方面……也构不成犯罪。
晏辞深深陷入到自己的思维怪圈里,无法挣脱,纠结地将眉心打成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