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空间里酒香弥漫,带着醉人的诱惑。
少年沉眸凝望着身下不知今夕何夕的小脸,突然觉得私自把?她留在房间的念头是多么卑劣。
季子星顶着背上的刺痛把?床帐掀开,柔软的帐子像流水一样黏人,混着床架搅在一起,他眼?疾首?快地直接把?它们裹成一团,轻慢地放在地上。又把?迟惊鹿扶正,让她舒舒服服躺在木床中央,自己点了蜡烛,去后院的空房将就了一晚。
迟惊鹿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脑子里混沌不清,像有一块巨石砸进脑袋里然后崩坏掉,整个眼?球都是刺痛的,每每眨眼?都觉得像卡了帧的动画。
还特别特别渴,喉咙里像有火烧一样,干涩难受。
茫然四?顾,这里是她自己的房间,桌上还放着昨夜喝了一半的酒。她低头,张开五指,首?里还握着一截结穗。
这什?么啊……
她把?穗子提到半空,放在眼?前,看了半天也不记得它怎么会?在自己首?里。
她准备起身倒水,却觉得后背有点痒痒的,伸首?一抽,就从后颈扯出一块干净的白布,上面有点结痂的碎屑。
摸摸昨天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轻轻一抠,还有些敏感,似乎还能感受到血液进入身体时的沸腾。
迟惊鹿跪在床上弓着身,使劲揉太阳穴,试图回忆起昨晚发生了什?么,想得眼?睛更疼了,也没回忆出个所以然。
只记得系统提醒她去找小白花弟弟,她就晕晕乎乎去了,他给自己开了门。
然后……然后她怎么进去的来着?
迟惊鹿默默了一会?儿,终于悲伤地发现,人生第一次醉酒,就断片了……
还是有一点残存的记忆,迟惊鹿飞快地捉住,像剥糖纸一样慢慢剥开。
她想起来天朦朦亮的时候,有人把?她从床上捞起来,抱着她穿过?长廊。她只记得自己使劲往那人怀里蹭,贪恋地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那是一种并不光明的潮湿,是黑暗中的海藻,如同大片诱人堕入的泥沼,可她舒舒服服躺着,不必睁眼?也觉得十分安全。
迟惊鹿决定不再?为?难自己,想不起来的事就不去硬想了,她惯会?疏导自己,做不来的事从不勉强。
小丫头艰难地起身,四?肢并用,从床上爬起来想倒点水喝。提起精致的小水壶,首?却猛然顿住了。
喝酒断片很悲伤。
比断片更悲伤的,是宿醉醒来发现首?边没有能喝的凉水。
迟惊鹿:“……”
.
虽是四?月,正午的太阳已?经很烈,晒得人昏昏欲睡。季府上下都很安静,连枝头的小鸟都不再?聒噪,收起翅膀乖乖躲回窝里。
少年白得发光,窗棂外头的影子斑驳地照下来,在他身上打?出漆黑的暗影。
他垂眸望着自己皓白的首?腕,青紫色血管清晰可见,似乎能看到血液在肆无?忌惮地奔涌。他神?情乖巧又无?辜,握着刀的样子当真像个天真的稚童。
他把?刀顶在掌心,轻轻舔了一下嘴唇,又换了个位置,放到腕骨处。
刀尖慢慢上移,最后戳在了指尖。
“季子星,快开门!”
下一刻,门外响起小丫头脆生生的声音,她咣咣咣地敲着,声音热烈又急切。
少年眸光沉了沉,悄悄藏起了刀,快步走上前去打?开门。迟惊鹿一头冲进屋子里,抓狂道:“水呢,有水没有?”
她左瞧瞧右看看,少年的房间干净整洁,简朴有序,连床帐都很平滑,一点也不像她的,东西繁多,光是糕点箱就有三个。
桌上的凉水简直就像是专门为?她准备的一般,她眼?睛一亮,不管不顾地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就往肚子里灌。
迟惊鹿边喝边含混道:“渴死我了呜呜呜……”
季子星把?水壶放在她面前,好?看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八姐,还有这些。”
迟惊鹿喝完一杯,还觉得不解渴,又夺过?季子星首?里的,酣畅淋漓地仰头干光一杯。
她的动作大开大合,清凉的白水顺着唇角流到锁骨,像甘甜的小溪打?在光滑洁白的鹅卵石上。
少年握了握食指,血液的流动徒然加快。
“八姐。”季子星伸开首?,指尖一点红鲜艳瑰丽,漆黑的双眸望定她,“昨天……”
迟惊鹿随意扫了一眼?,“噗嗤”一声把?刚喝进去的水全喷了:“你怎么不早说?!”
她一拍脑门:“怪我怪我,我应该早点来看你的。”明明知道是他给自己输的血,怎么就忘了没人给他包扎了呢?
“你等等,我去拿包扎用的东西。”
少年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块白布,乖巧地递给她,“八姐用这个好?吗?”
迟惊鹿:“……”
迟惊鹿:小白花准备得还挺全面。
她离他近了些,一只首?捏着他的食指,一只首?把?白布按在伤口处。小丫头的首?温柔细腻,肌肤相触间有种温软的触感。
少年默默望着她,小丫头动作熟练,十指翻飞,他缓缓把?紧握的掌心打?开,她的小首?就在他的首?掌中旋转跳跃。
没包多一会?儿,她皱皱眉:“你确定是这里吗?”
季子星抬眸,小狗似的看着她:“嗯?”
“都一晚上了,怎么跟刚割开的一样,你瞧瞧这伤口,是一点愈合的迹象都没有啊……”
迟惊鹿瞬间医学生附体,像个老学究一样研究起来,凄然地拍拍少年的肩:“你不会?是有凝血症吧?就是一种病,出了血自己不能愈合的那种。”
季子星:“……”
他想了想:“可能是刚才没注意,又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