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迟看江怀璧还怔立在原地,低声提醒一句:“这里可不宜停留过久,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再说。”
江怀璧轻轻应了一声,转身跟着沈迟离开。既然已快到了宵禁,街边的客栈也都相继打?了烊,二人所至之处灯光渐灭,且街边又太明显,晋王如?今也不?知都在哪里布了守兵。
“先往偏僻处去罢,这里眼看着要越走越招眼了。”沈迟轻叹,转身拐进一个巷子里。
往巷子里走了几步又转了一个弯,待他步子慢下来江怀璧才轻声问:“你在这里有熟人?”看他脚步倒挺轻快。
沈迟脚步顿了顿,转头神神秘秘“嘘”了一声,“别说话,这人现在不知道还认不认识我,我去碰碰运气。”
说罢转回去,放轻了步子踏上一旁一户宅院的石阶,伸手敲了三下,声音不大也不?小,传出来也不?显得突兀。
江怀璧缓步跟上去,在石阶下停下。
片刻后便听到宅院中有匆匆的脚步声,来开门的是个小厮。小厮提了灯,往门外照了照,看到是个陌生面孔,心里拿不定?主意,索性又要关门,丢下一句:“小的进去通禀一声,您先等着。”
话音刚落,身后已传来声音:“可是有课?谁来了?”
沈迟听见声音,眼睛一亮,遥遥一喊:“洄之,是我!”
那人闻声急步上前,看到果然是沈迟,忙招呼了两人进去,江怀璧跟在后面默默走着一言不?发?。
两人倒是关系近得?很,只是江怀璧听这声音竟熟悉得?很,细细思量一番却没想起来究竟是谁。
“君岁兄,这几日我看布了告示在抓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贺溯边走边问。
沈迟摆了摆手,眉一扬,仿佛这告示不是要抓他一样,满不在乎:“没事,和?晋王闹了点矛盾,说不定?过几日就好了!”
贺溯转身吩咐了下人去备茶,请两人进堂中说话。
这贺家的宅子看上去倒是新的很,似乎是这几个月才搬进来的一样,院中已点了灯笼,远望去还有些院子还在修缮,院中陈设也都是新放的。
等几人进了屋,沈迟才向两位介绍了对方,此时光线明亮,江怀璧才得?以看清那人是谁。
沈迟一直看着她的面色,看到她目光微凝便知晓她心中必有猜想,出声道:“你别猜了,这就是崎岭山三当家,贺溯贺洄之。”
江怀璧心下微惊。
贺溯挥手遣退了下人,哈哈一笑:“君岁兄与我说过你,上次穿了嫁衣被背上去的那个,当时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没想到还真是个男的!”
几人坐下后细谈一番,江怀璧才知事情缘由。
当时贺溯暗中指使九当家在他们必经之路上用计阻拦他们,为了不?使人疑心,还想办法算计了县官。他原本的计划是若不被发现便将他们困在县衙中,最?少三天时间;若被发?现,最?短也要三个时辰。
贺溯的解释是,晋王已经在不远处设了埋伏,若几人到的早,便会殒命于此。
当时因晋王的事情要紧,江怀璧便没有在崎岭山花多少功夫,但是沈迟却暗中查探,甚至将那深藏不露的三当家也细细查探一番,最?后发现他的身世并没有那么简单。
沈迟眉间略有些得?意,看向江怀璧:“你还记得我在平泽给你讲的那两个故事么?建平三十二年贺擎章的儿子贺琨科考舞弊案,贺家阖族诛灭,却不知还跑了一个,留下了遗腹子。洄之便是贺家的后人了。还有,咱们上次说的京城举办诗会的贺夫子,与洄之是远亲。”
贺家当时能出一名首辅,便说明也是显赫家族。江怀璧能从一些传记中知晓贺擎章的一些描述,前期功绩甚大,且他本人最?擅文章,也是当时大齐的名家学者。这样的书香门第一脉传承下来的贺溯竟然会沦落到上山为匪,令人不?禁叹惋。
贺溯上山已有六七年,一步步爬到了三当家的位置。贺溯毕竟混迹江湖多年,为人较为圆滑,懂得?其中周旋。自然,首先得?前提是与崎岭山大当家之间关系得?好,中间生死共患难自然是少不?了的。
三个月前,也就是在江怀璧与沈迟解决了晋州那件事后不久,崎岭山大当家便忽然凭空消失了。贺溯使计离间其他几位当家的,闹了内讧后便都各奔东西了。
沈迟当时一直暗中派人盯着崎岭山,一得?知这个消息便让人暗中接济贺溯,替他置办了这宅院,还一直有书信往来。
贺溯毕竟是贺家后人,读书人从骨子里便是与他人不同,他的志向也很简单,待有朝一日登科再复贺家荣耀。在崎岭山隐姓埋名这些年全是为了韬光养晦,且他的身份多有不?变,需要有人庇护。
而大当家便是那个能庇护他的人,他护了崎岭山七八年,这七八年里,足够世人将贺溯这个人忘得?干干净净。
“所以,贺公子知晓那大当家究竟是什么人么?”若是普普通通一山贼,如?何?能护着他这么多年,还能横霸一方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