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景明帝眸底涌上一抹微不可闻的寒意,淡声道:“说清楚。”
一旁的江怀璧心底莫名有些紧张。他说过岑兖这件事交给他,却不知道他会如何解决。
“回?陛下,岑兖与微臣之间有过?节,昨日来找微臣理论,然而昨晚微臣在侯府喝醉了,一失手……”分明听他刻意顿了顿,继续道,“……陛下您也知道微臣酒品不好,下手没轻没重的,将人直接绑了扔进了后院,今早醒来慌慌忙忙急着点卯,忘了将他放出来了……”
景明帝将手中的杯盏重重一搁,眉头一拧,“你简直是胡闹!”
沈迟将头埋下一声不吭。
江怀璧略一抬头,能够感觉到景明帝的眸色中还?是有些疑云的,可见对沈迟所言并未完全相信。
“现在他人还在永嘉侯府?”
“……是。”
紧接着景明帝开始仔细盘问:“他为何要去找你?朕记得岑府偏远得很。”此刻那双眼眸已紧紧盯着沈迟,但凡他话语中有所疏漏,后果不堪设想。
沈迟老老实实地描述了一个故事。是说前两天作为礼科都给事中的岑兖弹劾了左佥都御史,在藩王与议储两件急事正当头时,他却偏偏走了另一条路。
莫说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岑兖心眼小得很,莫名其妙揪住了御史的家事。这个节骨眼上自然没有人管他,本来没人理他也就是了,可这左佥都御史,偏偏身份不同,正是沈迟的三叔沈秉。
按沈迟的说法,既然是沈家人,就不能被欺负了去。因此他连长宁公主那里都没告知,便自作主张暗地里给岑兖下绊子。心眼小得岑兖得知后便直接找上门去,便发生方才进来所说的那一幕。
景明帝与江怀璧:“……”
景明帝以他这段时间对岑兖的观察来看,此人心眼小倒是事实,这种事情倒像是他能做出来的,然而沈迟是闲得慌,与他计较?岑兖那封折子他几乎没有印象,或许是随手一批,又或许是内格局觉得无需麻烦他,便没有呈上去。
“你都多大了,你与他计较那些事?”景明帝皱了皱眉,只觉得有些荒唐,倒是先对沈迟不满起来。
沈迟答得理所当然:“那是微臣的三叔啊……父亲平时可是看不得三叔受委屈的……”
江怀璧在心底暗暗思忖,这件事怕是永嘉侯都不知晓。那故事自然是真假参半,然而目的却是很明确,将景明帝的注意力从对两人的疑心转移到其他地方来。
她暗暗看?了一眼沈迟,发?觉他在景明帝面前似乎与三年前那个纨绔世子并无二致,除却因学过礼比以前规矩些,科考将性子磨得没有那般顽劣外,并无其他长进。看?不出来稳重多少,也不见得能将事情拎得清。
然而她深知这样的沈迟是景明帝所希望的样子,而景明帝暗中定然也从未放松过对沈迟的警惕。长宁公主在先帝时便为先帝所忌惮,如今景明帝自然不会松懈。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却仍旧能够在她面前显露真性,也的确不容易。
如此便发?觉沈迟自入仕后虽说与景明帝仍旧有着一层表亲关系,但在御前走动的次数愈来愈少了。一方面是他资历尚浅的缘由,另一方面便是他刻意为之了。
景明帝轻斥了一声“胡闹”,只道:“你将官员拘禁在侯府像什么样子?姑母真是太过?纵容你了!”
随即唤了刘无意进来下了旨意,责罚仅仅是二十?廷杖。让人听了都觉得景明帝责罚太轻了,但或许还顾着长宁公主与永嘉侯府的面子,毕竟身上还?有着皇室血脉。但若是如此说,那秦琇的罪责也是可以从轻的,至于说不通的地方,那一定叫做皇帝的偏心,不太过分的话自然没有人敢置喙。
紧接着景明帝直接指派了锦衣卫去侯府接人,江怀璧瞬间明白景明帝的意思。
他显然从头至尾是信不过?沈迟的。而沈迟方才在两人恰好谈论到岑兖时却忽然求见,景明帝早已生?了疑心了。
这些年永嘉侯府毕竟有个辈分上占了优势的长宁公主,他虽是皇帝却也不能太过?造次。此番沈迟的说辞恰好给景明帝进入侯府提供了理由。而那帮精明的锦衣卫若是进了侯府,能搜出来的定然不止岑兖那个人。
且她如今对于沈迟设的这个局一无所知。今晨起来时岑兖尚且还?在江府,他是什么时候将岑兖挪到侯府的?两家离得似乎并不近。
锦衣卫这样大张旗鼓地进去,长宁公主那里他可是已提前准备好了?这事远远不像两人想的那么简单。沈迟现在要想方设法将岑兖往他身上揽,但是也得先看?看?景明帝信不信。
至于二十?廷杖……江怀璧心底微微颤了一下。知道他能承受得起,那些人知他身份也不敢重打,但还?是有些不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