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璧浑身僵了僵。京中?皆知她与宋汀兰不和,也不知景明帝问此话究竟有何深意?。她不能欺君,亦不能违心为以后承诺些什么。
若要与宋汀兰和离,要过的第一关便是景明帝这里。
但赐婚这事景明帝自然?是无错的。
她正要开口,江耀庭已经先出声笑?答:“陛下是知道犬子性情清冷,于夫妻之间难以开窍。”
气氛瞬时松缓下来。
江怀璧有些赧然?,景明帝亦是浅淡一笑?。这开窍二字倒是有趣,正合她意?。不拂了景明帝赐婚的面子,亦不令江怀璧因与宋汀兰之间不和而被人冠上藐视圣旨的罪名,只因她不开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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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当日?文华殿内之事被皇帝死死压着,太子亦一切如常,只当那日?什么都未发生。景明帝也沉得住气,无论是后宫还?是前朝,明里暗里都未曾查探过。
一天两天也就罢了,直到七日?过了却仍旧没?有一点动静,暗中?那些人可都开始慌了。原本一开始动机便是引诱皇帝去查些东西,好从中?作梗,现下倒好,迟迟没?有动静。
其余官员都忙着庆祝新年?,哪里还?有时间管宫里传出来那些有的没?的,子虚乌有的事干脆不去考虑它。倒是让背后的人扑了个空,此时若是闹大了那是举朝皆知,闹不出来便也就沉了下去。
自然?,警惕还?是不能放松的。
京城中?若论起?节日?,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员,大多喜爱元宵胜过除夕元旦。那几日?需守岁祭祖,拜望亲戚,仪式繁重严肃,因此大多数人更期待相对自由的元宵。
元宵前后取消了宵禁,百官亦有十日?假期,不予奏事。而自正月初八至正月十七这十日?假期中?,京城热闹非凡。白天闹市,晚上灯街,灯市不绝。
庆祝活动花样百出。街上坊间跳百索、蹴鞠、放烟火、击“太平鼓”、走马射箭、唱时兴的吉祥戏文,万民?同乐。
元宵当日?沈迟一早便提前给江怀璧递了信,说晚上去赏花灯。
宋汀兰大约是这几日?心情最好的时候了,遣了侍女?去知会?江怀璧一声,说与原闺中?好友一同出去。江怀璧沉吟片刻,派了两人暗中?照看着她些。
一出了江府沈迟才算是彻底放松了,伸了个懒腰掀开帘子看了看车外的景色,又转过身来道:“我记得去年?江大人似乎去的禁中?御苑观鳌山,今年?怎的还?未去?”
那是世宗时期便流传下来的风俗,当时世宗下旨于禁中?将成百上千的彩灯堆叠成山样,是谓鳌山。宫中?盛景气势较之民?间要宏大,但是民?间气氛却要比禁中?更为热闹。
她轻摇了摇头:“父亲说今年?便不去了,我也不知晓其中?缘由。……我听闻公主与侯爷提前便已备了车马入宫。”
沈迟笑?了笑?:“他们去年?去的晚了,母亲回来一直说不大如意?,今年?便早了些。才便宜了我能早早出来,否则母亲又该万千叮嘱。”
话音刚落便看到江怀璧面色有些怅然?,心知必是想起?来已逝先母,暗暗自责他居然?一时没?意?识到。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她一句话也不说,他亦不言语。
半晌才轻声道:“我给你送信的时候原写?了两封,可后来送过去那封是我不大满意?却又不得不选的。”
江怀璧问:“你另一封写?了什么?”
他低头,于她耳畔轻言:“原想让你着女?装同我出去来着……”可他知道必然?是不能的,那危险性要大得多。
江怀璧怔了怔,眸子微一涩,片刻后静静开口:“我自幼便是男装,二十年?了……”
“那崎岭山那两回便是你仅有的两次机会?了吧,难怪你当时于房中?半天不会?穿,”他气息稍远了些,轻叹一声,“我当时该好好记住你的样子。只遗憾了那次你嫁衣不为我而穿,红妆亦非是留给我看的……”
现如今想起?来那一晚真的是纯粹到不夹杂一丝杂质的花好月圆,两不知情,懵懵懂懂。她趴在他背上,后来无数次回想,竟是离他那样近。
江怀璧从他怀中?抬起?头,微微一笑?:“按照你当时编的故事,阿玉可的确是嫁给你沈郎的,无论生死都是……”
沈迟直接低头吻上她的唇,将所有的话都堵回去。
江怀璧心尖一酥,原还?未说出的话全都咽了回去。那一晚看到她穿嫁衣的第一人是他,轿旁一路陪着她的是他,掀开轿帘的是他,背她上山的也是他。且如今想来,嫁衣红妆可不就是为他而着的么。但这些还?未说出口的话,便是不必明说,他也一定?是知道的。
藏在心底,两相企盼。
她眼睫轻颤了颤,发觉抱着他的手都有些酥软,提不起?来力气去推她。半晌后他才徐徐抬起?身,两唇恰恰分?开那一瞬间,有闪烁银丝相连,残留着的温存在两人目光中?继续炽烈燃烧,未有多猛烈,只温温和和地相互诉说。
“……我不许你说死,你还?要好好为我穿一次嫁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