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仍然以京察大计为主,其余事自可?先?靠边放一放。景明帝暂时?还没有闲工夫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到沈迟身?上,也没有追问江怀璧过多,最终也只吩咐她先?弄清方文?知那边情况,将证据也一并收集。
三月上旬已至末尾,无论吏部出了什么状况,一切也得先?以京察为先?。景明帝便直接将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升至右侍郎,先?将空白填补了上去。
同内阁商议后定了三月十二堂审。
然而其实吏部、都察院中主察人员自二月伊始便开始上疏自陈,当然这是在京察工作已经准备差不多的时?候。虽然今年情况本就不一样,但官员之间的斗争可?并不会因此消沉下去,反而愈加变本加厉。
因为时?间紧迫,所以前期准备并没有那么周密,这正好给?了言官一个机会去上奏弹劾。在他们?眼中,可?不存在什么意外,没做好就是失职渎职。其中以吏部尤甚,通常在他们?自陈疏还未呈上去便先?行受到弹劾。
“朕倒是查明白了。这右侍郎章彦罪名属实,但他忽然被揪出来,竟是因为受贿时?轻此薄彼,引得下面人起?了怨愤,才直接踢了他出来,”景明帝轻揉眉心,蹙眉道,“论罪当如何便如何,这些大理寺也能处理好,朕也不过多说什么。只是总担心背后人是否要利用他做些什么。”
江耀庭沉吟片刻:“臣以为,若幕后人真?的要在吏部插手?,绝不仅仅是章彦一人。”
“这些朕知道,只是如今再往下查便要扰得人心惶惶。自陈疏朕看了大半,光朕所了解的有些官员,便也有些不实的内容在内,倒是不见言官再去弹劾他们?,可?见这章彦平时?将人都得罪透了,便不仅仅是眼前这一桩了。”
景明帝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折子往一旁一搁,却沉默下来。他最近已然发觉自己的疑心愈发重了,按照他的想法,那些言官也都有嫌疑。从前六部中已有一半他信不过,现如今再加上一些人,难不成这朝中就无人可?用了么?
不,先?帝给?他留的人不少,好些人世代为官,德高?望重,对朝廷都是忠心耿耿的。
但是似乎是自从知晓了自己身?份以后,第一个下手?的便是周家。当时?或许太后是真?的以此事威胁过他,他也承认其中的确有义?气用事的成分,但回想来,仍旧是疑心较重了。
至如今回不了头了。
其实按照当时?的情况,即便他非周太后亲生又怎样,先?帝遗诏上写的人是他,登基为帝的人是他,如今执掌天下稳坐帝位的皇帝也是他。身?份又如何,贤能者居之。
可?他偏偏疑心周家要行伊霍之事,而当时?周蒙的所作所为的确令人心惊。他在纵容是因为要让众人看清楚周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周蒙偏偏那般配合。
以周蒙坐在首辅之位那么多年的经验,加之他向来圆滑的性情,便不会得意忘形。这其中真?真?假假,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
周家不是他第一次出手?,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周家倒后他还惊慌过一段时?间,虽然有江耀庭,但是周蒙身?上的有些优势是他无法比及的。
明面上看来自周家覆灭以后,他的确比以前温和许多,但只有近身?之人才能察觉到,他心中的疑心从未放下。
只是渐渐明白了,何谓大局。
朝廷会治理得更加清明,但是极难绝对清廉。有利益相争,便永远不会停歇。只是争归争,于国?家大事无碍即可?。历代帝王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才要学习帝王之术,不仅治理好国?家,更要平衡好朝臣。
若真?疑心重有效的话,太.祖斩杀那么多官吏,也不会仍旧扔了个烂摊子便驾崩了,导致后面好几位帝王为此头疼不已。
所以如今他能将当初与魏家扯上关系的那三家暂且搁下,不动?分毫。
良久后景明帝忽然开口:“将章彦从刑部大牢提出来罢。”
江耀庭怔了怔,有些不大明白他的意思:“陛下……”
“罪名既已成立,便直接送进昭狱,”他看着案角那摞奏疏,声音冷淡,“朕这次要,屈——打?——成——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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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审于三月十二日正式开始。
京察由吏部和都察院主持,上一次便因为吏部和都察院官员大多资历较深,与人交际甚广,所以本部属下以及科道言官便可?有恃无恐,不至于闹到明面上,但暗中小动?作亦是不少。然而后来有一部分便被查了出来,这一次大多数都收敛起?来,最起?码最近一两年不敢再闹腾。
然而吏部尚书是去年才换的,右侍郎是前几日才换的,这令一些心存侥幸之人惊慌不已。
这一日还未至卯时?,午门内吏部院内院外已聚集了不少官员。江怀璧到的时?候已是人头攒动?,乱哄哄一片。
她怔了怔,早上……似乎应当没有那么多人吧。
一旁的姚长训也颇为不解:“我记得早上是先?是内阁,然后锦衣卫,翰林院及诸司衙门等审核吧,那么些人难不成都是混进来的?”
另一位编修低声道:“今日谁还顾得上这些?这里面可?不一定是来堂审的,还有事是来打?探消息的……”
姚长训疑惑:“这怎么打?探?现下是紧要关头,若是再被御史揪住了,可?得不偿失。”
江怀璧一直沉默,抬眼望了望四?周,附近俱是翰林院众人。再往远处一看,竟发现了萧羡。她愣了愣,忽然想起?来萧羡如今亦在吏部,早上若是审核得快,的确能挨到他。
萧羡亦看到她,有些惊喜地笑?了笑?。江怀璧退后几步,对周围几人示意后转身?朝他走过去。
两人避过人群,寻了个不显眼的角落,气氛才略略松缓下来。
“最近如何?”江怀璧问。
“我自然是很好,”萧羡面含笑?意,竟是许久不曾见过的满足感,“自从与阿兰定了下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