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的杀气渗到身上,激起一阵阵战栗,像是刻在血脉中的本能,林尽染觉得身体一阵阵疼,却笑的愈发开怀。
笑够了,她起身捏着他羽翼上的薄刃,促狭道,“严北清,原来你是这样的人啊。”
某些人表面是冷酷大佬,背后却偷偷学着讨好婆。这萌的嘛。
黑色羽翼看似单薄,实则极其锋利,几乎她的指腹刚刚触及,就已经划出血。
鲜红血液顺着尾翼流淌,流到神明有些恐怖的脸上,流到他黑暗翻滚、却也无措的双眼。
意识到对方正看着自己最真实的样子,严北清说不出话。
可片刻后他又笑,薄刃退化绳索,缠住她双脚和腰身,“既然知道了,你便不能逃。”
显然他误会了林尽染的话,以为“这样的人”,是指他惊悚的外表与扭曲黑暗的内心。
瞬间,担心她厌恶、逃离自己的恐惧冲破心脏。
第一次,他完全不加掩饰地展现自己的妄念。严北清将女孩抱在桌上,箍住细腰,扣住她的后脑,交换了一个沾染血迹的吻。
鬼气顺着唇齿灌进她体内,翻动着五脏六腑,寒凉彻骨,似乎要将整个人都冻住。
林尽染冷得发颤,却还咯咯笑,男人恼羞怒的样子实在有趣。
她被吻得上气不接下气,指尖推着对方胸膛,“你松开,再不松我生气了。”
谁接吻要持续这长时间,练习肺活量呢?
严北清双眼凝渊,却在听见‘生气’的那一秒,涌上一点惊惧。
他双翼猛地张开,又忽然闭合,嗖一声裹住对方。
林尽染以为这是什新玩法,却发现他只是用双翼割开她腰间和脚上的绳索。神明过于用力,尾翼收不住势,顺着她腿侧一直凿到地面,凿穿他的双脚。
林尽染:“你干什呢!快松开,让我看看受伤没有!”
严北清疼得弯下腰,脸半埋在她的怀里,“我已经惩罚过自己,你不要生气。”
——没人比他更想得到她,也没人比他更知道强行困住她的后果。
眼前是瘦弱且在微微颤抖的脊梁,和铺散在自己腿上的长发与羽翼。林尽染盯着眼前层层黑色,有些惊愕。
她不明白严北清为什是这样的反应。不就是抓住他偷看书,何至于如此地步?难道这本书是什禁书?
听不见对方声音,严北清眼中闪烁,“如果你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我可以改,只要你别走。”
听着乱七八糟的解释,林尽染最开始还?迷茫,然后突然意识到,他们一直在跨服聊天。
林尽染以为他们的聊天是情趣。
类似于她说“讨厌,原来你是这样的人”。然后对方回答,“小妖精,你再也不能离开我。”
严北清却以为两人说的是血淋淋的现实。
对方说,“我恨你现在的样子。”他回答,“除非死,你也别想逃开。”
语言文化博大精深,古人诚不欺我。
林尽染抚上他脊骨,分明的骨节像是连绵山峰,压得神明也喘不过气。
她叹息,“我不走,你冷静一点。”
听见保证,严北清方敢抬头。他仔细打量对方的脸色,见她确实没有愤怒或者厌恶的情绪,几乎是立马就冷静下来。
甚至是过于冷静,还能分出一分鬼气,重新缠上她的腿。
林尽染心里为数不多的愧疚,随着这个动作消散。
之她还想着,严北清本是野兽,狩猎和撕咬是本能。却经年累月被她用鞭子和糖果折磨,渐渐失了野性。
可如今看来,他只是懂得隐藏,学会隐藏起她不喜欢的那一面,学会看她脸色,学会贴着底线前行。
一时,竟然不知是谁被谁驯化。
冷静过后,严北清面无表情地将双翼从地面上拔.出,脑中迅速想着怎么解决这件事。
显然林尽染并没有讨厌他现在的样子,那不如趁此机会,将人哄过来,至于以后……
严北清眸色一深,随即又变为记忆里的样子,“染染,我只是怕失去你。”
与堪称一绝的忍耐力不同,神明的演技差得不行。像最蹩脚的演员,只靠妆容的浓淡表现情感,空有外表却无风骨。
恶鬼扮人,不过如此。
当着他的面,林尽染咬破自己手指,?快指尖就溢出血。
对面之人眼神倏地变化,她却还嫌不够,将指腹压进对方口中,勾得他眼神愈发幽深。
?严北清的羽翼控制不出又生出许多薄刃,黑色鸦羽几乎要蔓延到脸上时,林尽染才抽回手。
“现在这样才对。”
女孩瞳孔映出自己现在的样子,黑暗、惊悚、恶意满盈。严北清自知演不下去,于是彻底放弃伪装,收了那副温润如玉的表情,用想将人拆之入腹的眼神盯着她,“这是我真实的样子,以……你可是想离开?”
林尽染坐在桌子上,望了眼窗外景色,似乎是地府,还有鬼差押着亡魂,她盯着一个年迈的妪,轻轻说道,“离开与否非我自己能控制,我终归死。”
真阎王·严北清满不在乎,“死又如何。”
林尽染拈起发尾,中间一根白发即便在昏暗中也十分明显,“不光是死,我还变。”
毕竟是神明,三魂彻底融合后,严北清的思维很快,他马上想到,“你就是因为这个,和我生气?”
不回答,林尽染算是默认。
上次两人见面后,她意识到一个问题,这里不是修真.?界,神明可以不不死,她却不能。
问题本质并非衰老本身,而是,没了系统,她不再是无不能的林尽染。
她不一样了。
他也不一样了。
两人像是久别重逢的爱人,离别半生,各自都有天翻地覆的变化。固然曾经相爱至深,但是现在呢?
现在她该怎么办?
女孩甚少在自己面前露出茫然无措的表情,她小小一团落在桌边,像是找不到路的小猫,严北清眼中溢出笑,他揽住她的腰,故意扭曲她的话,“染染是怕我一直这幼稚,不及你熟?”
神明的喜怒牵连?界,他一笑,就将凛冽严冬变成宴宴春日,空气中像是开出缤纷桃花,他凑在她耳后呵气,“不熟,染染可以试试。”
黑色发梢荡在眼前,扫过她的脸颊。
林尽染觉得痒,也觉得热,更被耳边的话灼伤。
严北清手背贴上她的脸颊,“染染,你永远都不,也永远不必害怕。”
被挑明心中的担忧,林尽染有些沉默。
片刻后她反问,“严北清,我怕,那你在怕什?”
埋在她颈侧,严北清声音闷闷的,他溢出一丝笑,声音多了几分坦然,“怕你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怕记忆永远不能复原。”
冥界阴冷,唯独他的怀抱炙热,两人看不见彼此,可只有此刻,他们才显露出真正的自己。
林尽染想起从前。
从前她们太完美。她永远是聪明果敢的少女,他永远是赤胆忠心的少年。两人披着精致的外壳,干净的没有瑕疵。只活着,却从未老去。
如今却不同。
她失去系统的庇护,露出皮囊下累累伤痕;他也不再孤苦无依,反而大权在握满手鲜血。
他们终于撕掉虚伪的外衣,血淋淋地站在对方面前。他们同样惶恐,惶恐对方爱的不是这样的自己。
这个过程令人恐惧、难堪,可更多的,林尽染从中找到了一丝安全感,恐惧也鬼使神差地悉数消散。
她抚着神明的背,像是要抚平他压在神躯下的恐惧。
“我确实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你身上长满了刀,连拥抱都会被划伤。”
这一次,黑翼上的兵刃终于褪尽,?们化柔软的绒毛,缠住她的手。
严北清听懂了对方的言下之意,她……没有讨厌自己。
羽翼张开,像是黑夜的帘幕,严北清起身,和对方拉开一丝距离,唯独将手掌举止她眼前,“染染,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我给你一次拒绝我的机会,这之后,无论生死,你都要在我身边。
夜里无声静谧,光与影都悄悄藏起,林尽染看着对方、看着对方眼中的自己,缓慢而坚决地伸出手。
十指相扣。
她忽然开口,“那些记忆无法恢复也不要紧,我们总会创造新的回忆。只是……你未必真的忘记。”
严北清执着她的手,略带不解。
林尽染眨眨眼。
她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笑着说道,“夫君,抱~”
不?对方反应,她又向,“夫君今日都不主动,是不是不爱妾了。”
女孩魅色淋漓,像是清酒没入唇舌。严北清的脑海中突然就出现一段记忆,昏暗的宫墙里,她也曾这样看着自己。
过去的影子渐渐叠在现实上,像是醉酒后的幻觉,又像是骗过时间,来到两人初见那一天。
严北清收拢羽翼,说出那句,百年初见就想对她说的话。
“没有不爱你。”
“我永远爱你。”
从初见到现在,从废土到城邦,你是从我泥泞人生开出的花朵。
我以我全部的魂魄起誓,
我永远都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