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衿有一个秘密,就是他会做梦。
修士从不做梦,一旦做梦就必须谨慎对待,因为那可能是天兆或者预知。可是离衿自有记忆以来,他就一直做梦。
梦里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人们不靠飞剑就能上天,千里传音易如反掌。除了寿命方面,人人都堪比大乘期修士。而梦里的一切,似乎都是围绕着一个叫陈浸的男孩展开。
这个孩子和自己完全不同,他暴躁调皮,生活混乱扭曲,仿佛一辈子的幸运都用在一件事上——遇见那个女孩。女孩很厉害,轻而易举就能对付上古妖兽,最重要的是她温暖而纯粹,用全部热情爱着陈浸。
说实话,离衿有些嫉妒。
每次梦里,女孩用真心实意的眼神看着对方时,离衿都嫉妒的发疯,他讨厌陈浸的退缩,鄙视陈浸的无能,当陈浸和女孩一同消失时,离衿几欲崩溃。
这个梦反反复复折磨他千年,直到偶然闭关出来,他在沧溟宗也遇到了一个叫楚清宴的女孩。
除了名字,两人没有一处相同,性格也天差地别,可是离衿知道,她就是梦里的姑娘。自此,所有的喜欢都有了确切的模样,缥缈的梦境终得归宿,离衿找到了自己的女孩。
他将对方收为徒弟,纳入羽翼,离衿知道自己是病态的,然而他控制不住,毕竟小姑娘如此可爱。骗人的时候可爱,害人的时候可爱,连她喂给自己毒_药都是甜的,唯有一点,小姑娘不喜欢他。
但是没关系,道途难求,感情亦然,离衿愿意饮鸩止渴,只要她快活,其他都没关系。
然而这一刻,当他意识到一切都可能改变时,离衿瞬间沸腾了。他理了理衣服,掩饰住所有紧张,装作熟稔的样子,“清清你想起来了?我就是陈浸。”
楚清宴吓了一跳,对方不仅没生气,还笑得像个愣头小子一样,她疑惑地问道,“你沉浸什么?”
离衿愣住了,仿佛没想到这样的结果,他急迫地询问,“你说你是一缕幽魂?你是谁?”
楚清宴擦掉脸上乱七八糟的泪水,详细解释道,“我也叫楚清宴,今年二十岁,来自叫地球的地方,是一名大二学生,最近我一直在生病,不知怎么就来到了这里。”
离衿面色凝重,他修习因果道多年,自然能看清事情的本源。例如他夜夜梦见陈浸,很有可能因为他是陈浸的转世。因此,他自然把楚清宴的话语理解为她恢复了前世的记忆,然而事实好像不是如此。
他试探地问道,“我能不能检查一下你的魂魄,不会很疼,你放松就好。”
楚清宴知道搜魂是什么,然而为了能回家,她已经什么都不在乎,“可以,你来吧。”
二人对坐,离衿将手覆于对方头顶,心目小心翼翼地探入她的神识,待看清里面的景象,离衿渐渐皱起了眉。
神识是修士的根脉,是最真实的自我。所以每个人的神识景象都不同,有人是火树银花,有人是断壁残垣,甚至有人是一把琴,而楚清宴的神识,是一条河流。
说是一条河流也不准确,因为这条河在某个地方突然分岔,分散成数十条细小的分支,类似于一根绳子从中间分成无数股,有些分支越来越细,最后完全消失;有些分支却渐渐开阔起来。
最重要的是,这河流仅有两条支流有水,其他地方都彻底干涸,露出开裂的河床,就连河流主干的水都消失了。
离衿盯着那两条支流若有所思,他突然意识到,小姑娘危险了。
小姑娘不是她自以为的大二学生,也不是陈浸的女朋友,甚至不是他的徒弟。楚清宴是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但是毫无疑问,她非常强大。想迫害她的人无法击败她,就把她的魂魄分散成无数碎片,再丢进不同的小世界,试图逐个击破。
那些消失的支流就是她被打败的世界,与之相反,开阔的河流则是她胜利了。但是不知为何,那些世界的记忆全部消失,最终只留下了两个。
不,他也许知道原因。在梦里,有人留给小姑娘一个木块,上面阵法的古老程度连他都未曾见过,然而记忆中那个人该是喜欢小姑娘的,为什么也在害她?
现在看来,小姑娘的魂魄已经非常虚弱,河水既是记忆也是力量,她剩余的力量不到百分之一,如果害她的人再次到来,她必死无疑。
搜魂的痛苦难以形容,就像有人硬生生把东西塞进大脑,可是楚清宴一声不吭,她只是在心里问道,“你看到什么了?我能回去么?”
离衿收回心目,迎着女孩期盼的目光,他几度张开嘴却说不出什么。
“你怎么了?”楚清宴疼的满头大汗,但还是焦急地问道,“是我的脑子里有什么不对么?”
“你……”心念翻转,离衿最终开口道,“你必须要成仙,甚至比仙更厉害,才能踏碎虚空回家。”
他不能把事实告诉小姑娘,因为对她而言太复杂了。但是他却想明白一点,失去的力量找不回来,但可以让仅剩的支流更加宽阔。只要她修炼,力量就会再次增强,可能无法与最初相比,但是敌人来了,她尚有一战之力。
楚清宴顿时喜不自禁,只要有希望,无论多艰难她都愿意,她扶着门起身,“真的么?”
“对,”离衿打起精神笑道,“你的记忆……很完整,只要有足够的力量,就能顺着原路返回。”
还在兴奋的楚清宴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的徒弟……”
“没关系,只要你回去了,她就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