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那两封信后,俞相就测了测相府众人的八字,未发现特别之处。
唯有一个人的八字,没有详情。
小六当初就不是在相府出生的,俞相将六姨娘跟孩子接过来的时候并没有清楚问过生辰八字。
如今柳氏已死,再想问却是找不着了。
恰好他听说那孩子去棠梨院没多久就闹出了事,便想着把人叫过来。
结果他自己后来出府一趟,暂时把此事抛到了脑后。
等他回来,手上多了一份书画大师张道乾的画作。
俞相有个爱好,他喜欢收集名画欣赏题字。然而不提诗不提词,他提到此已阅。
原本价值千金的画作,让他提上便一文不值了。
将这价值连城的画作展开,正待欣赏。
然而,紫檀木书案底下突然响动了一声。
俞相低头,便可见一只粉色小鞋。
俞佟佟将自己小小的身子圈成一团,缩在角落里,脸上洋溢着玩躲猫猫的兴奋。
她这个视角所见都是爹爹的腿,见俞相始终保持原来的姿势站在原地,悄悄松口气。
随即快速伸出小手,将自己掉的鞋子捡回来。
自以为藏得可好了!
外头传来吵嚷,王滚闻声去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而后慌慌张张回来,站在书房门外禀报:“相爷,是冯太师求见。”
“那老不死的来了?就说我不在!”
“下人已经跟他交代过了,说相爷您尚未回府。可冯太师不信,他在门口叫嚣着让您出去见他,甚至还高声叫骂。”
“哦?”俞中天眉尾一挑,“他骂些什么?”
“这……”王管家不敢说,额头汗全冒出来了。
迂腐文官们一向自诩君子圣人,脏字过耳便要吾日三省,再骂能难听到哪儿去?
不必俞中天去过多猜测,那骂声已经由远及近,传入了他的耳朵:“狗官误国!俞氏奸贼!”
冯太师不顾阻拦直接闯入了相府,破锣嗓子被咳嗽声与喘息声裹挟,果然措辞不痛不痒。
引人不适程度,甚至不及那老头喉中一大口不上不下的浓痰。
俞中天站在书房门口,见冯太师手里高举着虎头拐杖,正跟拦他的守卫对峙:“胆敢对本太师无理,你们可担待得起?”
冯太师已年过八十,头发胡须全白,走路一步一喘,听说他能活到如今全靠源源不断的千年人参吊命,身子佝偻看着几乎折了一半,整个人如同被风朽了的老枯木,一碰就能碎成末,谁担待得起?
这也是相府守卫众多,却拦不住他的原因。
老家伙是先皇的老师,朝中上下不论谁都得给他颜面。
冯太师便是仗着这一点,站在院中就指着俞中天鼻子大骂:“俞贼,你既在府内,为何躲着不见老夫?难不成是做了亏心事,怕了!皇上宣我入宫都得对我行站礼赐座,十步外相迎,难道你俞中天竟比皇上还高贵吗?”
俞相手中端着白釉兰花茶盏,并未将冯太师的话听进耳朵里,反而神情悠闲:“哟,太师今日怎么这样大的火气?来人,泡一盏雪顶含翠给冯太师消火。”
“不必了!”冯太师冷哼一声,“大家说你素来阴毒,你府上的茶我不敢喝,你知道我今日来是为何?”
事实上,俞相这两日来心情不畅,早起上朝又有起床气,于是便拿了两个礼部的官员开刀,害得人家被打入天牢。
这两人正是冯太师的得意门生,他来是为要个说法。
可偏偏俞中天装傻:“我哪儿知道太师是为何而来?这些不知死活的守卫误解本相命令,居然敢拦着太师,真是活腻了!若不是靠太师你勇闯相府,我恐怕见不着您,还被蒙在鼓里呢。”
冯太师简直要被他这副死不认账的口气噎死,心里想着分明就是你躲着不肯见客,装什么模作什么样呢?
张嘴还没等说出话来,老头先梗着脖子咳嗽一气:“咳咳……”
总算,把喉咙中那口痰给咳出来了。
“你……”冯太师用手指着俞相。
半天,没想出词来贴切形容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过看他满不在乎,冯太师自觉纠缠这个问题无趣,还是得自己引入正题:“听闻今日早朝,俞相你以莫须有的罪名将贾彬与夏谦两位大人打入了天牢。这些年来你蛊惑圣上,打压了多少于社稷有功之臣。”
“俞相,你可知外边百姓是如何骂你的?你当真要做那祸国殃民、遗臭万年的有罪之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