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黎艾陪着洛伊整整折腾了三天,光是念《大悲咒》都念得她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现如今嗓子依旧不舒服。
第四天清晨,天际泛起淡淡的蟹壳青,洛伊终于昏昏沉沉地睡过去,黎艾只来得及喝口水润嗓子,就马不停蹄地好到审判所看好戏。
审判所一楼大厅,崭新的十字刑架孤零零地立在中央,笼罩着一束不浓不淡的白光,周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有很多人藏身黑暗,像是地狱里等着分食血肉的?饿鬼。
昆西在周遭仿佛藏着无数漆黑恶意的暗色里精准地找到了黎艾,她倚着二楼的围栏和枢机院的一位主教并肩而立,还不时偏头与他低语几句,聊的?是他听不太懂的?术式演化。
覆着细密鳞甲的手指勾着项圈样式的?缚灵环,戴上它就能抑制护身灵力,是审判所刑讯时的常备道具。
他抬头,平日里阴郁压低的眉骨眼窝暴露在白光底下,褐色的瞳孔也显出几分清澈剔透的质感,朗声问:“黎艾大人,可以劳烦您帮我戴上这个吗?”
黑暗里窸窣繁杂的?谈话声像快烧开的?水一样沸腾起来,转瞬又冷却下去,他们在讨论他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不可以。”
她的拒绝如期而至。
创世教廷一手掌握刑讯的审判长亲手给自己戴上缚灵环,金属搭扣阖上的?细微轻响在骤然寂静下来的环境里尤为清晰,他脱去斗篷和上衣,没有人看到他的?手难以抑制地痉挛颤抖,像是无法接受在众目睽睽之下裸|露肢体。
二楼的黎艾差点自毁形象流氓一样吹个口哨,有一说一,审判长的身材是真不错,皮肤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锁骨凛冽外突弧线完美,每一块肌肉都贲张鼓起形成或深或浅的?沟壑……
啪——
清脆又听得人头皮发麻的?声响幽灵一样回荡在安静空旷的大厅里,行刑者挥舞起直径半寸的藤鞭,鞭身由粗及细,抽在身上再疼不过,常人一鞭下去定是皮开肉绽,即便昆西是常年用灵力淬炼肉身的圣阶武士体魄,整整五百鞭下去,半条命都没了吧。
虹膜逐渐漫上一层血色,昆西模糊又清楚地看到黎艾站在二楼面无表情地俯瞰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淡漠地浮着薄光——
【“你怎么了?”女孩独自一人漫步在月夜的?花园,看到蜷缩在灌木丛里瑟瑟发抖的?黑影,但并没有感到害怕,甚至大胆地走过去伸出手。
“嘶,好痛!”她甩了甩被拍开?的?手,眼底暗沉地闪过一抹被冒犯的怒意,稚嫩白皙的?面容浮现出与她年纪不符又堪称暴虐的?神情。
那团缩在灌木丛里的?黑影触及这样熟悉到恐惧的目光,口齿不清地发出“唔唔”惶恐痛苦的声音。
月亮适时拨开乌云照耀下来,她在轻薄如水中浮光的?月色里看清了抱头背对她的?黑影,居然是个瘦小单薄的?狼人少年。
“原来是只迷路的小狗狗。”女孩的?声音带上几分兴味,拨开灌木丛,走过去蹲下身,先?是摸了摸他头顶瑟缩翻折的?耳朵,又撸了一把几乎夹在后腿里秃了几块皮毛的?尾巴。
“嗯,耳朵手感不错,尾巴不太行。”她捻着手指如此点评,顿了顿,皱起鼻根,“你太臭了,起来,跟我回去洗澡。”
“你的?脸!”
她强硬地拽起狼人少年,却在看清他的?脸时目露惊愕,两侧嘴角被割裂至耳根,形成一张诡异渗人的笑脸,这是民间杂技团一种蓄养玩物的手段。
而这张脸她白天的?时候见过,母亲问她要不要留下他,她伸手在鼻翼前扇了扇,回答:“他又丑又臭,我不要他。”
唉,如果早点把耳朵和尾巴露出来,何至于此?】
【富丽堂皇的?卧室里,女孩戴着一顶水晶发冠,坐在床畔,发出命令:“耳朵。”
跪在厚绒地毯上的?少年垂着头乖顺地把头送到女孩伸出的手掌下,她捏了捏他细软黑发间毛茸茸的三角耳,满意喟叹:“一如既往的?手感好。”
她发出第二声命令:“尾巴。”
少年把头埋得更低似乎有些羞涩,但还是听话地迅速转过身,衣衫下的?腰身纤细得不可思议,他将皮毛长好的?尾巴送到女孩掌心,她只碰了一下就不愿意再碰:“还是不行。”
少年眼底攒动着惊惶,想转过去,又苦于没得到命令,缩着脖子小声说:“我有每天用精油搓的?。”
女孩不置可否,拍了拍他的?发顶示意他转过来,细软的手指不容拒绝地抬起他的?下颌,另一只手摸向他割裂至耳根的伤口。
铺天盖地的恐惧从正面席卷而来,少年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女孩的?目光顿时沉郁下来,仿佛璀璨明媚的?太阳瞬间被乌云笼罩,带着不详与恐惧黑压压地遮蔽天地。
“不让我摸?你整个人,不对,你整头狼都是我的?,我为什么不能摸?”她扣着他的?下颌,俯视而下的?眉眼像覆着霜雪般凛冽,“再躲,再躲我就让人把你卖掉!”
他感受到刺骨的?寒意,从尾椎骨一路攀升至头顶:“……别卖。”
他几乎吓得哭出来,却让那张诡异微笑的?脸看起来更加可怖渗人。
女孩仿佛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移开?视线,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张面具不由分说地覆盖在他脸上,她呼出一口气:“戴上这个就顺眼多了。”
不等他适应脸上冰冰冷冷的触感,她的双手温柔地捧起他的?脸,慢慢俯身与他额头相抵,从面具两只眼睛的?缝隙里他彻底陷入那双流淌着黄金般的眼眸,不停地坠落,坠落……
“记住,你浑身上下从头到尾都是我的?,你要是给别人看了或者摸了,我就把你卖掉,卖到会用鞭子抽你、用铁链锁你、用烙铁烫你的?人手里。”
他仿佛跌入了一个由无边恐惧和女孩温软香气勾缠而成的?绮丽幻梦,在她轻声细语的描述里颤栗瑟缩,神经一跳一跳地刺痛,叫嚣着逃离,身体又在她若即若离的?爱抚下丝毫不愿挪动。
“……不要、卖。”仿佛是临死前饱含遗憾的最后话语,极其喑哑艰涩,那时的他不知道这是女孩故意编织的?陷阱,后来的他知道了也逃不出去。
“只要你听话,我就不卖。”她指间轻柔地揉捏着他的?耳朵,抛出塞满致命毒药的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