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西低着头,仅露的上半张脸轮廓刀刻般深邃冷峻,汗珠从他的额头滑入眼窝,沿着高挺的鼻梁没入金属面罩的边缘,混着紊乱的呼吸像是委屈得?呜咽起来似的。
“嗯?”黎艾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声音,饶有兴趣地欣赏着教廷审判长的痴态,却又因为对方居然以为她是来上他的妄想而厌恶不已。
到底是怎样可怕的情感,竟将生杀予夺冷酷无情的教廷审判长变成这幅窝囊德性,黎艾顿时觉得?有些?无?趣了,但?该给的教训还是要给。
又是一声清脆的咔哒声,一?圈黑色的缚灵环卡在昆西的喉结上,无?形的魔法束缚了?他体内磅礴的灵力,他茫然地垂眸,看着黎艾突然抽身离去的瞬间,他猛烈挣扎了一?下?,因得?不到满足而眼底泛起靡艳的暗红。
黎艾悠悠地巡视过一?圈墙上的刑具,最后取来一条长满尖锐倒刺的鞭子,拿在手里掂了?掂的瞬间,鞭如骤然出洞的毒蛇袭向昆西。
犀利的破空声响起,自己一?向?趁手的玩具如今落回自己身上,可她终究只是一个毫无?灵力的普通人,即便他被缚灵环锁住,这一?鞭抽在他胸腹上也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红印,微痛的感觉夹杂着不可言说的兴奋以此为起源窜流至四肢百骸,指尖都为之?酥麻震颤而痉挛似的蜷缩起来。
“你就想玩这个?”他似乎闷笑了?一?下?,深邃的眉眼间又有些?受伤的委屈,胸口起伏不定带出腹部排列整齐的漂亮肌肉,声音沙哑而意味深长,“力道也太小了?。”
毕竟当了?这么多的审判长,昆西见过的异教徒千奇百怪,喜欢吃婴儿手指的,对女性尸体抱有特殊癖好的,又或者是行鲜血祭司向邪神求取美貌的……比起这些?,大小姐的那点坏根本不值一提,还?在亚尔维斯庄园的时候,他就知道其实大小姐的性格并不是十分冷酷,虽然很多时候,他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大小姐其实很温柔。
即便把他毫不留情地抛在斗兽场,但?大小姐从来不把虐杀生命视作乐趣,在此之?前?大小姐也从来没有真正伤害过他,把威胁他把他卖掉、他关在黑洞洞的屋子里不给饭吃什么的,他现在看来简直就是小孩子才玩的把戏,不对,那个时候的大小姐的确是个小女孩。
她确实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可大部分时间也很好哄的,只要听她的话顺着她就可以了?,她也不像那些真正的上位者般丧心病狂,她珍惜生命怜悯弱者,看到路边乞讨的小女孩也会施以援手。
而且很多时候,昆西都觉得?大小姐很……可爱,是那种小孩子急着想长大去做一?些?事情但?又无?能为力恼羞成怒的可爱,就比如现在一鞭子抽不痛他,就气恼地微鼓起脸颊磨牙,这一?点跟从小到大她都没有改掉。
大小姐的好奇心也旺盛得?很,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还?小小一只的时候就严肃地板着脸把他摁在门板上,问他发泄过后会不会真的像狼一样成结,他当时羞得?尾巴毛都炸了,死死闭着眼睛如同砧板上的鱼一样。
昆西咽了咽喉咙,记忆中的女孩和眼前少?女重叠在一起,由此衍生出来的阴暗想象刺|激得?他激烈抖动了一?下?手臂,扯得十字刑架上的铁环锁链哗啦作响。
黎艾不满地皱起眉头,扭了扭手腕,像是临时起意般偏头问起:“昆西,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少?女状似天真地歪着头,半张脸藏在阴影里,半张脸镀上饮之即死毒酒似的深红,宛如枝头纯白的蔷薇溅上忤逆者鲜红的热血,生出一股魔性妖冶的美态。
昆西的心脏在一瞬间被揪紧。
“……没有。”似漫长又似短暂的寂静后,他沉声否认,褐眸在一瞬间晦暗幽深如死水。
没有见过,他不会承认他们的过去,即便这让他心痛如绞。
因为他还?是了解她的,如果她知道自己想杀掉的小宠物居然侥幸活了?下?来,那一定会不择手段地再杀一?次,就像一个画家不能容忍自己画作上的瑕疵,她一定要既定的计划完美无瑕。
他不想死,他还?……不能死。
黎艾摩挲着下?巴,颇为严肃地说:“我说的以前不是指我们第一?次在拍卖场见面,也不是指你偷偷跟着我和希弗尔,帮忙清理?刺客什么之?类的。”
昆西僵了僵,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弥漫上来寒气冻结成冰,仿佛烧红的烙铁突然放进冰水里滋滋地冒出白汽。
他像是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喉结滚动,颤抖着问:“你……都知道?”
“知道啊。”黎艾一本正经地点头,这些?不过是她根据偷听到的他和欧律瑞亚的谈话猜测的,当初她即便逃亡,身后也还?跟着一?队母亲培养的死士,如果昆西那个时候就跟着她,兴许就混在死士队伍里,以欧律瑞亚的本事在母亲给她安排的死士里塞个人进去可太简单了?。
但?看他这反应应该比这更早就认识她了,更早的时候她才多大啊?这个死变态就惦记上她了,该死!
昆西咬牙,眉骨下阴鸷的褐眸像是被逼到绝境的狼:“没有,我们在那之前?没有见过。”
黎艾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喊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