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坊所处的位置距离柿子胡同不远,两人一马不过小半盏茶功夫就拐进胡同里,棠珞恍然猜着匪徒选废弃院落,一则是那边人烟稀少安全清净,再就是距离柿子胡同近,方便行事。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很严重吗?”棠珞探出头问龙骧霄。
“马上就到。”他避而不谈。
大杂院在胡同尽头,昨天下过雨,道路湿滑泥泞,黑马下蹄也谨慎许多,一看便是十分通灵性的绝品好马。
“要不,先放我下去……”
一路上遇到的行人不多,但如果去到大杂院,院子里可是住了十几户人家呢,被大家看到自己这么跟一个男子同乘一匹马,似乎是不太合适。
“地上全是泥浆。”世子并没有松开手臂的意思,也没呵止马匹。
眼看着就到了大杂院的门口,棠珞按了按额角,心道:也罢,昨天的鞋子沾满泥污,今天这双就不要再弄得泥歪歪了。
大杂院的大门破败,里面住的全是穷苦之人,反倒是日不闭户,终日敞着,黑马自然顺利踏步进去。
一进门,棠珞便听到压抑的哭声,心道不好。
抬眼去看,一下子愣住了,院子里意外的围聚了许多人,这其中居然包括很多棠府的人,不光是棠家夫妇,还有表哥谢怀林,甚至连怀着身孕的苏眉宛都在。
伏在地上压抑着哭个不停的是月霜,而月霜旁边躺着两个人!
棠珞不由得四肢冰凉,心如擂鼓,目光死死的盯住地上躺着的人——一老一少,老人双目紧闭,脸色铁青,白发黏在额头上,浑身上下湿漉漉一片,还粘粘着一些青色的东西。老人旁边同样双目紧闭的是一个少女,碧翠色衣裙,凌乱的头发将脸半遮半掩着,看不太清楚脸庞,恍惚着下巴及胸前大片刺目的红。只是少女身上穿着的衣物,让棠珞有些眼熟,而她脑海里旋即闪现出一个名字——银霜。
棠珞双腿发软,想要直接跳下马去,被龙骧霄一把抓住,这马体态健硕,高大威猛,她没头没脑跳下去很容易伤到脚踝。
“稍等。”他在她耳边轻语,而后闪身下马,再捉住她手扶她从马上滑落下来,整个动作不过转瞬,在棠珞眼前却似慢放的镜头,十分不真实。
等脚一踏到地面,棠珞立即朝着躺着的人跑去。
“银霜她怎么了?”她声音颤抖无比,脑海里闪着各种念头,又迅速被自己否掉。
她穿来的时间并不久,与银霜月霜的相处的日子也不多,却总是因为身边有两个人而多了不少底气,心情也舒畅不少,可眼前发生了什么?银霜为什么躺着,月霜为什么痛哭?
明明近在咫尺,棠珞却脚下发虚,像是被施了什么魔咒,挪不开步,又像踩在棉花上,随时陷落,根本无法前行。
她想发狠的跑过去,所有的力量却顺着四肢不断流逝,无法聚集。
“怎么了?她到底怎么了?”脚下一滑,她整个人摔在地上,地上有臭水坑、污泥、腐败一夜的动物内脏、烂菜叶子等,可顾不得上这些了,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因浑身发软而起不了身。
“愣着做什么,去扶小姐啊。”先回过神的是苏眉宛,指示着身边的丫鬟去。
棠珞拨开丫鬟伸着的手,晃晃悠悠自己站起来,强忍着脚底打滑,走近跪倒在泥污里哭个不停的月霜。
月霜红肿着双眼,抬起头看见是自家小姐,“哇”的更大声哭起来,断断续续道,“银霜姐姐……没了……”
棠珞只觉头晕目眩,一时间周身像是另一个世界,而自己孤立的站在呼啸着狂风的荒原上,又受着四面八法而来的冲击力,孱弱的身体在异世空间里被疯狂撕扯着,没有痛感,却难受的厉害,想要喊,喊不出,想要哭却哭不出,像是有意识但被冰封住,无可奈何无处使力。
“发生了什么,你清清楚楚,一字不差的告诉我。”棠珞不顾地上泥污,蹲身下去,茫然的伸手探了探银霜的鼻息,再去挨挨她的颈动脉,都是无声无息。
她还记得昨天自己离府之前,银霜躲在花丛里塞银票,还一遍遍重复奶奶家的地址,让她万事小心。
不过隔了一日时间,那个活生生的妙龄少女已经僵在这又脏又臭的院落里。
“说!”棠珞厉声怒吼,吓得月霜打了个冷颤。